夜都去吉原玩乐,惠太郎也每夜陪着极太郎去玩乐。
见着惠太郎后,瞬太郎下意识地认为极太郎也在附近,所以向四周看了看,同时捏紧了手中的那封信。
“瞬太郎大人。”面无表情的惠太郎用着平静的口吻,“写这封信的人并不是我。只不过刚才用弓箭将这封信送到你家门前的人,倒的确是我。”
瞬太郎刚想大声吼出“那到底是谁写了这封信”时,陡然听到在惠太郎的身后传来2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同时,有一道对瞬太郎来说也同样相当熟悉的声音,随着这2道脚步声一同响起。
“晚上好呀,瞬太郎。这似乎还是我们第一次在这种深夜里见面呢。”
话音落下,2道人影从昏暗的阴影处走出,渐渐被光亮所勾勒出身形、容貌。
望着自惠太郎的身后出现的这2人,瞬太郎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脸上的肌肉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开始不受控制地露出疑惑与惊讶,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唤出这2人的名字:“真太郎……半之助……”
真太郎平常沉默寡言,脸上的表情也不多。
在瞬太郎的印象中,他就没见过几次“微笑中的真太郎”。
此时此刻,这幅极其罕见的画面,就出现在了瞬太郎的眼前。
面带着温和微笑的真太郎,一点一点地朝瞬太郎走过来。
走在他身旁的,是统领着那帮伊贺忍者的半之助。
半之助此时也和惠太郎那样背着一个布包,不过他所背的布包,体积要比惠太郎背上的那个要小上一些。
在真太郎和半之助来到惠太郎的身旁后,惠太郎向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了真太郎的身后。
在短暂的疑惑和惊讶过后,瞬太郎的脸上的神情重返凝重。
瞬太郎还没来得及出声,真太郎便率先开口道:
“你手中的那封信是我写的。”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太夫的安危。”
“不过你放心,太夫现在很安全。身上连处破皮都没有。”
真太郎的这番话,让瞬太郎将手中的那截衣袖,以及那封信,都捏得更紧了些。
刚才,在细看这截和服衣袖后,瞬太郎就立即认出——这是风铃太夫的那件只有在接待客人时才会穿的那套和服的衣袖。
这套和服造价不菲,全江户……不,应该是全天下只有太夫她才会有这套和服。
因为瞬太郎不止一次开太夫的玩笑,说太夫穿这套衣服就跟穿了套棉被在身上一样,所以他对太夫的这套衣服的印象很深刻。
认出这截衣袖是太夫的和服残片后,瞬太郎立即展开那封信。
信上所写的内容很简单。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让瞬太郎现在到不知火里西北方的那片树林里。
信件的最后,还十分“贴心”地提醒了下瞬太郎——风铃太夫在他们手里。让瞬太郎现在就过去信中所指定的这片树林的同时,也让瞬太郎只可自个独自前往,不可向外声张。
虽然信中没写任何充满戾气的文字,但字里行间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为了让你相信风铃太夫现在真的在我们手中,我们还特地将这玩意也给带过来了呢。”
真太郎一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般说着,一边朝身旁的半之助使了个眼神。
读懂真太郎的眼神意思的半之助点了点头,然后将他背上所背的那个布包放到地上、将其打开。
布包里面,放着一套没了右袖的精美和服。
正是风铃太夫的那套只有在接待客人时才会穿的衣服。
或许是因为从刚才开始,足以令瞬太郎的大脑感到震颤的消息便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令瞬太郎都麻木了,现在反倒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啊。”
瞬太郎轻声道。
“真太郎,炎魔他……就是被你们给毒死的吧?”
这句话明明是疑问句的句式,但语气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没错。”真太郎不假思索、十分爽快地地承认道,“炎魔的确是我们所杀的。”
“我们在炎魔今夜所喝的酒水里面下了毒。”
“为了找到合适的下毒时机,可是耗掉了我们不少的心神。”
“因为迟迟找不到下毒的机会,今夜对炎魔的毒杀差点就失败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狼狈为奸的?”瞬太郎的目光从真太郎、惠太郎、半之助3人的脸上逐一滑过。
“从一开始就是了。”真太郎说。
“在伊贺的忍者们到来之前吗……真太郎……”
“不。”真太郎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了下,“比那……还要前。”
“早在久到不知多久之前,惠太郎,还有半之助他们,便都是我的同伴!”
“你们杀死炎魔,绑走阿常……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瞬太郎咬了咬牙,“是为了夺权、成为下一代炎魔吗?!”
“夺权吗……”真太郎的表情中带着一股惬意,“算是为了夺权吧。”
“但我对成为什么下一代炎魔,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太郎看向身旁的惠太郎。
“惠太郎,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是。”
惠太郎将他背上所背着的那个大布包拿下,然后将其递给了真太郎。
真太郎在将其接过后,又把它丢给了瞬太郎。
“瞬太郎,打开来看看吧。”
真太郎丢来的这玩意并不重。
瞬太郎将其解开后,发现这个布包里面所装着的,是一个千成葫芦。
瞬太郎是个连汉字都不怎么会写的粗人。
但即使是他这样的粗人,也知道千成葫芦代表着什么。
“真太郎,你拿丰臣秀吉的马印给我做什么?”瞬太郎将手中的这个千成葫芦紧紧地攥着。
即使是像瞬太郎这样的粗人,也听说过在200年前的战国乱世中,高举千成葫芦马印的丰臣秀吉,所创下的那一个个传说故事。
“不要着急,瞬太郎。”
真太郎转身朝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走去。
在这块大石头上坐定后,真太郎继续摆着惬意的表情:
“你要不要也找个地方坐着?”
“我接下来要跟你讲一个……你可能会觉得我在骗人的故事。”
……
……
江户,日本桥,品川宿。
内藤新宿算是江户最有名的驿站之一。
以江户为起点,统共有5条至关重要的交通要道。
这5条交通要道分别为——东海街道、中山街道、日光街道、奥州街道、甲州街道。
这5条交通要道被统称为“五街道”,因连接日本各个要地的缘故,“五街道”不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江户幕府在营建“五街道”时,为“五街道”沿路修建了众多的驿站。
就以日光街道举例。
以江户为起点的话,从起点到终点,日光街道共有21个驿站。
这也是江户的浪人众多的原因之一——“五街道”的沿途上有着大量的驿站,方便浪人们投宿。
品川宿——东海街道的第一个宿场。
因东海街道连接着京都与江户这2座大城的缘故,东海街道可以说是“五街道”中最繁忙、最有人气的街道。
身为东海街道起点的“品川宿”,其房间老早就爆满。
在其余房间的房客们都已入睡的当下,却有一个房间的房客们还未入睡。
在这座没有点灯的房间内,一名青年倚靠在窗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一柄打刀。
这是一把刀柄为紫色的相当漂亮的打刀。
浅浅的弧度,寒光凛冽,看上去豪壮大气。
在月光的照拂下,令刀刃折射出来的光芒多了几分温润之感。
哗……
这名青年旁边的房门被缓缓拉开。
一名身材极其雄壮的壮汉缓步走到这名青年的身侧,随后单膝跪下。
“高晴。”青年轻声道,“何事?”
“丰臣大人,炎魔已死。瞬太郎的亲友已被控制住。”被这名青年唤作“高晴”的壮汉,将他刚才收到的最新情报,概括成了一句简短的话。
壮汉的话音刚落,青年那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时隔200年,不知火里终于又回到我们丰臣家的掌控了吗……”
青年的这句话,带着几分自嘲的气息。
“丰臣大人,需要给真太郎传达下一步的指示吗?”壮汉问。
“……高晴,待会帮我向真太郎传令。”青年像是赏玩够了一般,将手中的这柄漂亮的打刀缓缓收回进鞘中,“让他尽快完成对不知火里的彻底掌握。”
“是。”
……
……
江户,吉原外,编笠茶屋——
在吉原外、距离吉原的大门蛮近的地方开设有着一间茶屋。
这间茶屋在以前,原本是专门卖斗笠的店铺。
以前的武士还比较顾及脸面,来吉原这种地方玩乐时,为了避免被熟人看到,还会用斗笠遮一下脸。
这家店就专门做这些武士的生意。
但时过境迁,武士们渐渐放飞了自我,不再认为进出吉原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会戴斗笠进出吉原的武士越来越少,这家店铺的生意也就越来越难做。
为了求存,这家店铺不得不转型成茶屋。
在做普通的茶屋生意的同时,也继续卖着斗笠。
也正因如此,人们现在都把这间开在吉原大门外不远处的店铺称为“编笠茶屋”。
编笠茶屋属于那种在这个时代颇为少见的24小时都会营业的店铺。
因为距离吉原很近,所以时不时地会有于今晚值夜班的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差到他这里喝上几杯、吃点东西,而且人数还不算少。
靠着这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编笠茶屋即使到了深夜也仍有还算不错的生意。
为了能多挣到一些钱,编笠茶屋的东家一直都是24小时营业,已经坚持好几年了。
今夜的生意格外好。
因为吉原那里突发了大火。
为了熄灭这大火,大量町火消的官差赶赴吉原,并成功在刚刚控制住了火势,阻止了大火的肆虐。
在控制住火势,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后,一些疲惫不堪、被大火熏得口干舌燥的町火消官差,以及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差,顺势到这家大半夜仍在营业的编笠茶屋内喝些茶水、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这么多官差来光顾,可是一个赚钱的大好时机——但编笠茶屋的东家并不想赚这些钱。
东家他对这种敢于直面恐怖的火焰的英雄们,一直都非常地尊敬。
所以特地将今夜所有的食物、茶水的价格都压到最低,基本就只赚个成本价。
因为今夜的客人多,所以自然也是相当地忙碌。
就连平常只负责安居幕后的东家,也不得不亲自端起茶盘,将小吃、茶水送到一张张桌上。
呼……
东家正把手中餐盘上的两杯茶水放置在一张距离店门口较近的桌案上时,陡然听到身后的店门处传来门帘被撩开的声音。
“欢迎光临!”
将餐盘上的茶水都放好在这桌客人的桌上后,东家立即露出久经训练过的礼貌微笑,朝店门口看去。
进入店内的新客人,只有一人。
腰上插着一柄长度比打刀稍微要短上一些的直刀,头上戴着一顶斗笠。
因为斗笠的笠沿很宽,再加上这名客人稍稍低着头的缘故,让东家看不清此人的样貌。
“还有空的桌位吗?”此人言简意赅地朝东家这般问道。
声音很苍老,是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会发出的声音。
“有!”东家立即道,“请问只有1位吗?”
“嗯。”老人家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东家朝老人家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而老人家也缓步朝东家靠去,在东家的带领下,朝还空着的桌位走去。
因为东家的身高远比老人家要矮、只需将视线上扬便能勉强瞧见老人家的容貌的缘故。
所以在老人家靠近后,东家可以依稀看到——老人家的头发已近乎全部花白。
脸上有着很多的皱纹。
最值得瞩目的是——他只有一只眼睛。
有一条竖直的刀疤覆盖在这老人家的左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