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意志。
当年宫廷上下,所有人在这位被伤病折磨的奄奄一息,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男人面前,只能俯首低头。
“舅舅若在,必不喜孤的这个样子……”刘据在心里想着。
可是……
他抬头看着张越,道:“父皇对孤,已是失望至极……”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
这一次,老父亲的反应,超出了他过去的所有反应。
那种对自己的失望和厌恶的神色,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陛下,怎么可能对家上失望?”张越连忙拜道:“臣愚以为,陛下对家上的爱与期望,从未改变!”
“嗯?”刘据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对他来说,他现在最大的矛盾和问题,就来源于他父亲对他的态度以及自身内心的愧疚与自责。
这两种情绪,在他内心之中反复纠结,让他难以自安。
“臣听说,当初,陛下曾亲口对家上道:吾当其劳,以逸遗汝,不亦可乎?”
“陛下,劳苦一生,所求的不过是想将一个强大、富足、安康的天下,交给家上,令家上少些烦忧而已……”
“臣闻之,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天地爱万物,所以有阴阳四时,雨露之滋润,天地之爱万物,所以有风雨雷电,水旱蝗汤!何也,此天地以磨砺万物之事也!”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故谚曰:不历风雨不可以见彩虹!”
“故而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
“今陛下所以迁怒家上,乃是希望家上,能够遇挫逾勇,明为政者之要,知天下事之艰难、复杂!此所谓书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其望家上明察之!”张越说完深深俯首。
毋庸置疑,他在给天子和刘进推销了自己的那一套心灵鸡汤+多难兴邦论后,对刘据也推销了起来。
这也是一种思想或者说行为方式在中国要获得成功的最佳方式。
就像董仲舒当年做的一样,只要上层接受了,下面的人就会跟着认同。
没办法,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在大一统的汉室帝国结构下,再没有比皇室更好的推销点了。
一般来说,只要说服了皇室,几乎就说服了天下。
刘据听着,望着张越的身子,终于有了些精神。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好像,张子重说的是这么一回事!
回想这么多年来,老父亲与自己之间的事情。
刘据不得不去信张越的话。
他呢喃的看着张越,还是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卿说的是真的吗?”
张越连忙拜道:“当然!臣所说的真假,家上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这世上岂有不希望子女成才的父亲?何况当今天子,一代雄主,胸怀三王之志,口衔五帝之仁,泽被四海,岂能无泽家上乎?”
“这些话……”刘据看着张越长声叹道:“恐怕只有爱卿肯和孤说,也唯有爱卿方能如此!”
“孤听说,子胥尽忠而忘其号,比干尽仁而遗其身,自古忠臣义士,竭诚不畏斧钺之诛以陈其言,志在匡扶社稷……”
“大约说的就是爱卿这样的人……”
“臣惶恐……”张越连忙拜道:“臣不过是尽职守而已……”
刘据起身,走到张越面前,扶起张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张越拜道:“既如卿言,那敢问爱卿,孤当以何行,而致父皇之意,以合天下之望?”
随着这句话出口,卫皇后的神色,终于转泣为笑,看着刘据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她的儿子!
刘进也是长出一口气,满是感激的看着张越。
自听说此事后,他就一直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在他看来,这个事情,其实是他造成的。
要不是他心态急迫,去和皇祖父禀报,想要多拿些军械,或许就不会导致这么多事情了。
讲道理,其实新丰的冬训,所需要的军械,完全可以从武库里,选那些报废和卷刃的兵器。
若只是从武库拿个数百件类似的军械,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向天子报告,只需要到丞相府报备一下就可以了。
甚至,都不需要这么麻烦,下令给京兆尹,让京兆尹去打报告就行了。
是他心态急切,想要让人刮目相看,才搞出这个事情。
如今,父亲终于能走出颓废,重拾斗志。
刘进终于放下心来。
只有张越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