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菲那件事刚过去,有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妈突然问我:“杨杨,你每天早上给带早餐的那位同事,该不会是前天和你去医院看菲菲的赵医生吧?”
尽管我在心理咨询中心工作已经有四年,但我爸妈一直不太分得清楚“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的区别,我们中心那些咨询师,我爸妈一向喊医生,我也懒得去纠正他们。大龄单身青年的父母大约都有这种毛病,但凡能出现在自己儿女身边的异性,都会让他们雀跃一番。我当时看我妈那眼神,就知道她想多了,我不敢搭茬,可我不说话倒更像是默认了这么回事。
我爸问:“那位赵医师看起来一表人才,他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哎!你看!来了、来了不是?
我尽可能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道:“哦,他是北师大心理学硕士,好像还在密西根大学留过国学。”我以为当我说完这句话,接下来我爸妈必然回一人一句地问“他今年多大岁数啊?”“有没有女朋友没有?”“你们在单位的关系不错吧?”“他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不过让我颇为意外地是,我爸妈居然没继续问下去了。
我妈说:“老刘,昨天煤气公司的人来,说这明天要来检修煤气。我明天要出去,你有没有事啊,没事你就在家里等等他们。”
我爸说:“唉?不行啊,明天我约了老李他们去钓鱼呢。”
我妈说:“你不能换一天去啊?我明天真有事……”
我爸说:“你能有啥事啊,不就是跟人约好了去某家打牌吗?”
我看着他俩完全丢掉了之前的话题,顿时有一种被藐视、被忽略的感觉。我打断了他们的絮叨,问:“哎?你们怎么不继续问了啊?”
我妈扭头看了我一眼,奇怪道:“问什么?”
“问赵卿啊!”我说。
我妈说:“哦,你提起赵医生我倒想起来了,你这么大的人,一点都不会处世,人家帮菲菲的忙,仗的是你的人情,人情是要还的。你们要谢谢人家,请人像像样样吃顿饭。明天你打电话给刘菲,由菲菲出面请赵医生吃饭,至于饭钱,杨杨你做姐姐的,你来付。”
我妈说完,扭头继续跟我爹说话,并且,在说话的间隙里,她对我说:“杨杨,你把桌子收了、碗洗了,一会儿顺便去浴室照一照镜子。”
我问我妈:“干嘛要我照镜子?”
我妈说:“我怕你不知道自己生什么模样了。”
我被我妈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回到房间气了个半死,但我依然顽强地用我仅存的半条命还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刘菲,让她打电话给赵卿,感谢人家一下,顺便约人吃饭。我觉得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一方客气地说我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另外一方客气地说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你来我去,就完事了,我也不用再花掉几百块请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菲菲很快打来电话说:“赵老师说明天下班,就请在你们公司附近的苗侗鲜香楼。”我“哦”了一声,心想这个赵卿宰人一点都不客气,这一顿还不吃掉我三五百,是我太天真。好在已经到了月末,马上就要发工资了,这日子还能撑得过。
次日下午下班后,我与赵卿来到苗侗鲜香楼,当时菲菲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除了菲菲之外,桌子旁边还坐这一个与菲菲年龄相当长得挺白净的瘦高男孩。这家伙是我堂弟刘勇,在本市的理工大学读大一,比菲菲小一岁,没事就爱缠着菲菲骗吃骗喝,听说今天是我请客,这货无论如何也要来凑个热闹,美其名曰“庆祝菲菲精神病好转”,其实就是想从他们那理工和尚庙里出来放个风、改善一下生活。刘勇是个自来熟的话痨,这一点,他倒是挺像我。这菜还没上桌呢,刘勇就跟赵卿侃上了。
他说:“赵哥,你是学心理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同|性|恋算不算心理障碍?”
我一听他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们中心问咨询师这个问题的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弯的。理工学院多凶残啊,刘勇他……他该不会是弯了吧?
见我用怀疑地目光盯着他,刘勇赶忙摆手道:“别看我!我目前还直着,但最近这类事儿太多,容易动摇人生信仰。前几天不是2014年5月20日吗?就在我们宿舍楼道里,一位哥们儿摆了九十九朵玫瑰花跟另外一位哥们儿表白了。刚进学校,碰上这类事儿我还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忽然……忽然就理解他们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学校,就是一和尚庙啊,一个系才五个女生,还都是我杨姐这尿性,既凶残又猥琐……”
刘勇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我一记猛踢。他吃痛,并干咳了两声继续道:“也不是说杨姐这类不好,但我们学校多少男的长得比姑娘还水灵,而且温柔体贴,帮你端饭、帮你洗衣,跟女孩儿不一样,女孩儿是你要帮她端饭、帮她洗衣,没事还打人。当然了,我并不是说我自己有那方面的想法。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问题。现在中国内地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多女少,每十个男人当中,就有三个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女朋友。可是,在如此严酷的竞争环境下,我杨姐依然没有人要……哎……别踢我……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赵哥,能不能请你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下?”
尽管刘勇此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把自己个儿摘得干干净净。但这些年来,我已经被训练出了敏锐的神经。当他把话头往我身上转,一个劲挤兑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赵卿笑着一边嗑着饭前的瓜子儿一边道:“同|性|恋从理论上讲,它属于心理障碍,它是由性别认知障碍引起的‘性倒错’。但我们判断一种心理状态是否属于‘障碍’,要看这问题是不是影响自身和他人的正常生活。只要他自己不觉得痛苦,也没给别人带来痛苦,没人会把同|性恋群体非常庞大,我们可以通过精神分析和行为疗法扭转一个人的性别认知障碍,但没办法、也没必要去扭转一个群体,只要这个群体的存在没给社会带来危害。”
“可我觉得,已经带来危害了。”刘勇说,在他们学校,单是他住的那一层宿舍楼里,就有五对公开的同|性恋就像一种“传染病”,他们若无旁人地在宿舍里亲亲我我,你接受和容忍他们,好像在无意中助长了这种气焰,身边的同|性|恋者越来越多。刘勇说进了大学,他对同性恋的态度从“无所谓”到“反感”再到“接受”,目前已经是逆来顺受的状态。
“我觉得整个社会都疯了,高中的时候,我们班的女生就喜欢把长得好的男生起哄成一对。进了大学,理工学校女生本来就少,男生恶心同恋没什么,但我觉得她们看着同态!”
刘勇似乎被触痛了某个伤疤,越说越激愤。他当时那番发言,如果我一字不漏地帮他挂在网上,我相信他会被掐得渣都不剩。不过,他说的这些话,倒也引起了我的思考。
我记得,我读高中那会儿,还很少听人提起“同|性|恋”这仨字,当时我们班有个女孩儿,喜欢去学校门口的书店租*小说看,每次我陪她去,她都会租几本少年漫画,然后再拿几本*小说告诉我:“这是帮我隔壁的邻居带的。”当然,她那什么邻居我从来没见过,我也不相信她肯每天帮那所谓的邻居租*小说,一租就是三年。进入大学之后,我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那些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存在的同|性|恋者,犹如雨后春笋一下子全冒出来了。我们寝室的女孩被隔壁一个寝室的女孩追求,成天听说哪个男的跟哪个男的好上了在花园里亲小嘴。早几年“腐女”这词汇,还是很小众的东西,这些年简直无孔不入让人看得都厌恶了。我身边有几个同|性|恋的男性朋友,他们隐藏自己的性|向很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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