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到。
那天上午,族长家里的九十岁的老母亲、也是这个寨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坐在堂屋前,手里拿了一块糍粑,在腿上搓揉。在开席之前,这位苗族老婆婆笑着招呼孙老师。她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糍粑,另外一只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面装着苗家的白米酒。她往米酒里吐了一口唾沫,拉着孙老师叽叽咕咕讲了一堆苗话,又哼唱起苗歌,然后将手里米酒和糍粑塞到孙老师手上,一个劲地劝她吃。旁边的村支书向孙老师解释,老婆婆递给她的米酒和糍粑都是今年新收的糯米做成的,象征着苗寨里的丰收。糍粑和米酒,是苗人待客的一种旧俗。你只要象征性的喝一口米酒、吃一口糍粑,就表示你不嫌弃他们,你分享了苗人丰收的喜悦,日后你就是苗家的贵宾。
女老师接过那块糍粑和米酒之后十分尴尬。她假意喝了一口那碗被吐过口水的米酒,实际上连嘴皮子都没有碰。酒可以假喝,但那块被老奶奶在大腿上搓揉过的糍粑,她怎么也吃不下去,只能表示自己不饿,一会再吃,然后她转身找了个机会,就把这块糍粑扔掉了。她并不知道,老奶奶给她的那块糍粑其实并不是之前在大腿上搓揉的那一块,而是另外一块干净的。
高高兴兴吃了那顿接风的饭之后,孙老师还不知道,她在村寨中其实已经不被人欢迎了。不仅如此,族长家里那位老太太是以前的苗寨里的“蛊女”,她懂得蛊术。当孙老师丢掉糍粑以后,老太太就对她下了“蛊”。
第二天上午,孙老师刚睁眼醒过来,就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她发现自己的床上、被子上到处都爬满了锈红色的小蜘蛛,非常小的那种。这种蜘蛛虽然不伤人,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上全是这样的小蜘蛛,孙老师被吓得半死,觉得这鬼地方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当天,孙老师不顾众人的阻拦,收拾东西回了城里。
冬妹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边笑一边告诉我:“她回去也没有用,她已经被婆婆下了蛊,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招来虫子。”
我试想了一下一个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满身都是蜘蛛的情景,太让人头皮发麻,密集恐惧啊有没有!我问冬妹姐姐,所谓的“放蛊”具体是怎么放的,她说这个她也不太清楚,有人是把虫卵藏在指甲壳里,手一弹就能把虫卵弹进别人嘴里。但她没有看见过,仅仅是听说。而且放蛊的手法非常多,有时未必是种虫卵。苗人对草药和虫子非常熟悉,他们懂得如何利用这些东西,“蛊术”的神奇,恰好也在于此。一般人知道自己中招,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何地、怎么中的招。冬妹姐告诉我,在他们那个寨子里懂得“蛊术”的只有族长家那位九十多岁的老婆婆。像她自己的父母,虽然是黑苗人,但只是一般的农民。在冬妹姐姐进城打工的头两年,那位会蛊术的老太太就过世了。她生前专门养蛊的一间屋子被族长一把火给烧掉,因为族长不懂蛊术,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蛊”这种东西,只能烧掉了事。
冬妹姐告诉我的这个故事,让我一度对苗家巫蛊之术非常好奇。我曾幻想过自己会蛊术,看谁不顺眼就放蛊整他们,多好玩啊!倘若当年那位老婆婆还在世,我一定会缠着冬妹姐姐带我见识一下这位老人,我愿意喝那碗被吐了口水的米酒,也乐意吃那块糍粑,哪怕她真放在大腿上搓揉过。不过,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冬妹姐后来在我妈的介绍之下嫁给了我爸爸单位上的一个施工员,俩人一块努力奋斗多年,承包工程,如今的冬妹姐牛着呢,她开的什么车?四个圈!
今年的五一节,我们公司组织了一次员工集体旅行,因为我们老大钱院长玩烦了丽江、凤凰、三亚、阳朔之类的旅游景点,在城市呆久了的人特别渴望乡间,越偏僻越好。于是,我们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定在黔东南侗族苗族自治州榕江县三洞乡的某个农村深山里。有车的人带没车的,油费统一报销。就这样,八辆越野车,三十九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山里挺进。我们一路走一路玩,欣赏风景,吃沿途各县市特色美食,那日子太快活了!然而,就在这次旅行当中,发生了一件十分骇人的事,这件事再度激活了我对“蛊术”的好奇,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冬妹姐姐口中的“蛊女”老婆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存稿箱自动加更一章=3=
苗蛊的故事跟心理学扯不上关系,不过作为一个黔地居民,听说过不少关于“蛊”的事情,索性借这篇文跟大家分享一下以前听说过的一些“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