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说到这里,那皮子山还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他摸到小屋跟前的时候,周瘸子已经醉倒睡着了。他本来是想叫醒周瘸子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好意思,想回头就走,又舍不下地上的那壶酒,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没抗拒住美酒的诱惑,就这么坐在周瘸子身边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酒好喝,但长时间的赶路也让他困倦不堪,他喝了一会,酒意和困意一起袭来,就这么躺在周瘸子身边呼呼大睡起来。后来,周瘸子起身撒尿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心想反正酒也喝了,觉也睡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喝吧,大不了走的时候给放下点酒钱就是。
周瘸子听得哈哈大笑,很豪爽地大手一挥道:“皮大哥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啊!俺一个破看坟的,你这能来俺这喝酒,那是瞧得起俺。以后啊,只要你乐意,随时都能来喝,俺这里别的没有,咸菜条子、臭鸭蛋倒是有点,酒嘛,不用说,管够!”
皮子山听得高兴,也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笑了起来:“周大哥是痛快人,俺也不跟你玩虚的。这样吧,说实话俺常年做生意,不缺钱,更不缺酒,就缺个能说的上话的酒伴。要是老哥你不嫌弃,干脆咱哥俩拜个把子,以后呢,俺就常来。你放心,以后你也别买酒了,俺让人给你送来就是,肯定供得上咱哥俩喝的,咋样?”
周瘸子此时已经酒意颇浓,意气风发之下也不客气,就这么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虽然两个人唠的高兴,但皮子山没等到天亮就走了,周瘸子怎么留都留不住。
那皮子山说话算话,果然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在夜里跑来找他喝酒,而且也不用周瘸子再去买酒——每隔一段时间,半夜里就会有人悄没声地把一大坛子酒放在他的小屋门口,而且这些酒或醇厚浓香,或清淡可口,与周瘸子以前买的那些劣质散酒不可同日而语。
周瘸子也不客气,有酒必喝,两个人的交情也越来越是深厚,逐渐地变得无话不谈起来。不过让周瘸子有些奇怪的是,这皮子山来的时候都是夜里,白天从来看不到他的人影,而且虽然听他说话像是个有钱人,却好像从不洗澡,身上总带着一股挺浓的腐臭味。好在周瘸子向来邋里邋遢大大咧咧的,也不在乎这个,虽然也无意中问过,却总被皮子山三言两语遮掩了过去。
却说这一天夜里,两个人照例又凑在一起喝酒侃大山。这时候两人之间说话已经很随便了,酒过三巡之后,那皮子山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瘸子,咱哥俩已经交往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呢,我也不想瞒你,你不是总问我为啥总是夜里来找你吗?我告诉你实话,你可别害怕。”
周瘸子一呲牙笑了:“子山哥,你这话说得,有点瞧不起兄弟啊!瘸子俺在坟地里住了这么多年,啥怪事没见过?害怕?!俺活这么大还不知道啥叫害怕呢!”
皮子山‘滋溜’喝了一口酒,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要是真不害怕,俺就告诉你。其实俺不是人,是一只已经修成人形的貔子。”
关于貔子这种东西,生活在坟地里的周瘸子可不陌生。虽然因为余家祖坟里有‘鹰王’的存在,所以这种动物极少出现,但关于这种专门生活在坟地里的动物的传说却知道的不少。他知道,貔子这种东西喜欢以死人为食,尤其喜欢死人脑髓,而且有时候还会袭击活人。所以听皮子山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一个突。不过转眼间他就镇定了下来,一来这余家祖坟中有‘鹰王’在,他不必害怕;二来两个人交往已久,他也相信皮子山就算真是貔子也不会伤害他;三来他孤苦伶仃一个人,过得又是这种半人半鬼的日子,生死对他而言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打了一个愣之后,周瘸子笑嘻嘻地说:“嗨!俺还以为啥事呢!俺早就觉得你有点奇怪,就是一直没好意思说罢咧!俺这种整天跟鬼作伴的人,还会怕貔子?能说上话就行!就行!”
这下子倒轮到皮子山打愣了,他向周瘸子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叹道:“不错!瘸子,老哥我真没看错人!不过嘛,俺现在虽然已经修成了人形,也不愁吃,不愁喝,但是有一件事却一直解决不了,唉!真他娘的愁死人啊!”
周瘸子一听,顿时热血上涌,他一仰头把酒盅里的酒干掉,大声说道:“老哥你说吧!到底是啥事解决不了?只要俺能做到的,一句话的事!就算要俺这条贱命,俺也绝不含糊!”
皮子山摇着头连连叹气,犹豫了好久这才说道:“瘸子,老哥我现在发愁的,就只有这一件东西一直去不掉。”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把撩起长袍后摆,一条毛茸茸的黄色大尾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