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收了没有?”舒安答道:“谢家收下。谢家的公子还送来书信表示感谢。”
连曜点点头,又问:“还有哪几位藩王都进了京。”“赣州的梁王,冀州的陈王。你上次要我打听的韩云谦的事情,这次倒是意外知道点。”“哦,说来听听。”“探子听刘家的小厮喝酒说漏了嘴,这韩云谦就是竟刘府刘老太君的女婿,当年刘家的小姐生的可是一个花容月貌,竟然偷偷和寄居刘府的韩家二公子韩云谦好了,可刘家小姐订了亲,两个人就跑到外面飘荡了多年,韩云谦也耽误了几年仕途,为此刘韩两家几乎闹的差点掀了天。后来这事儿慢慢过了,加上两人生了个女娃儿,刘老太君也思女心切,看在女娃儿的份上,也让他们回来相认。不过这刘小姐命薄,前两年就去了。”
连曜听了点头说,“我说韩云谦得罪了王喜,还能留在京畿附近,看来韩刘家还是暗中调和了不少。”“那主子,现在局势对我们这番冷淡,看来太子那边也是对我们下了心要禁锢。”连曜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说了句“不急,再看看。”舒安抬眼望去,见连曜一脸寂寥,竟是少有的落寞。
次日,连曜由小太监领着从安定门进宫上朝,卯时时分,寒风吹到面上,如刀割一般,天还是青黑青黑的,地上都结了薄冰,点点宫烛更四周宫苑更显得寂静深远。
朝堂上,连曜站在群臣前,礼毕,只听得英宗说话也大不如以前中气足。而太子神态自若,平静如常,“时进年底,朕昭诸王进京聚聚,今诸王难得进京,定要留些时日过了年才好。”众大臣互相对视,皆称是。
散朝后,群臣散去,连曜随梁王等王公跟着大太监李公公入了中殿。此时皇帝头戴金丝白玉帽,身上换了五蟒枣色常服,连曜刚才在大殿上远远未看的真切,这时见英宗的眉目如旧,但眼下却一片青黑,确实有些病症的样子,心里也确认了几分。
英宗命梁王等入宫觐见母妃,留下连曜。皇上神色淡淡的,“子璋,东线现在如何。”连曜应道“臣回皇上,庆州暂时无事,我军防务严密,请皇上放心。”“这些年靠你们的东宁铁骑,北边才有些安稳的态势。”
连曜连忙答道:“是皇上英明,才有这固若金汤的防线。”皇上端详连曜一阵,道:“当年我还很小的时候,在王府上远远瞧见过你父亲也是这般英挺气魄。”连曜听过这话,竟一时怔住说不出话,双手不由自主紧紧拽住朝服。
君臣又说了些别话,皇上摆手道,“下去吧”,连曜忙跪罢下去,出了大殿恍惚向外走去。出了宫外舒安等人在武定门旁的小道外等着,见连曜出来,笑道:“将军回了就好。”连曜方觉自己手掌生疼,低头一看,见朝服下摆已撕裂开来。
刘学士下朝回了府,先去书房坐了坐,一众清客见刘老爷今天气色凝重,大家也格外肃然。一会儿许师爷过来请见,落了座,刘学士遣散了旁人,道:“老爷,听闻今日殿上皇上发了话,要诸王留京中一些时日,这可是开朝少见的事儿啊。”
刘学士一笑,“你消息如此灵通。是啊,看来流言有点确实了。”许师爷点头道:“皇上身体怕暗疾不好了,太子一党要开始禁锢藩王。”刘学士疑惑道“这招实在出乎意料,按说此时应禁诸王近京畿,反而昭诸王进京。”许师爷道:“这几位诸王势力倒是不大,只是那位抚远将军连曜,这五六年东宁卫军在他手下倒是整顿的有声有色,比起当年的抚远将军李尧明更是意气风发。想不到连承宗的儿子如此了得。”
刘学士扣了扣茶碗,黯然道:“想当年连承宗下狱,满门遭罪,是何等惨状,门生同僚一个都没跑掉。”许师爷接下去说,“所以树大招风啊,咱们还是小心翼翼才行。”刘学士点点头。
晚间,刘学士进了内屋请安,妻子邝氏正陪着刘老太君说话。老太太见了儿子回来,“刚说着过年要筹备些东西,你就来了,我们列了个单子,你找个可靠的人采办了。”刘学士点头称是。刘老太君又说了,“过年早些将宝儿接过来,让她在这里好好玩一阵儿,在那偏僻的地方可拘着她了。”刘学士和邝氏连连点头。
刘学士顿顿道,“母亲,还有一件事儿”说着使了个眼色给邝氏,邝氏退下。“母亲,今天上朝……”话未说完,刘老太君淡淡的打断,“我都知道了,你那些没眼色的清客暗地里都在议论呢。以后在这宅子里都不许混说了!这事儿别急,谁家都不得罪,先看看吧。”刘学士见母亲发话就先退了。
大年三十晚,驿卒大部分归家过年,只留下几个当值的。韩驿丞和宝生父女加上杏仁三人准备了些菜肴酒糟,给当值的差役送去一些,便在内院自过年来。
晚饭过后,韩驿丞带着女儿给妻子的牌位上了香,烧了些纸钱,纸钱一放到炭盆中便“哗”的腾出火苗。父女两人在牌前默默站立了良久。
韩驿丞黯然道:“前几年我们一家三口这个时候是如何开怀,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宝生心里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劝慰父亲:“爹爹,这两年我总是想念母亲,想得难过。母亲临前握着我的手说,让我一定要过的快活。所以总是要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让母亲在天上还为我担心。想来对爹爹也是一样期望。”韩驿丞又默然一阵,说起“宝生,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如你这般娇俏。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正是夏天,她挽着裤脚在家中花园的小池捉青蛙……”宝生静静的听着父亲如倾诉般的回忆,仿佛也走进那个凉风细细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