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心中悲苦,不料到连曜竟轻笑起来。这哂笑虽小,但在这暗道中回荡,万分刺耳,宝生来不及感伤,直被这笑意激怒,“你笑个什么劲头!”
连曜反问:“我是什么身份。”宝生不知其意,勉强回答道:“东宁卫将军。”连曜笑意更胜,道:“你是什么身份。”宝生更不知如何作答,竟被堵得有些诺诺。
“想我指挥万千人马,若是说起杀人,那也确实干过不少,不是不少,是杀个血流成河,也是有的。可是让我借着别人的手,杀你一介黄毛丫头的事情,若不是天大的利益,我还真做不出来这样的蠢事。若是传了出去,更是让行伍间耻笑。”
此话说的糙人,却也像模像样,宝生一时无话可说,加之肚中饥渴万分,头晕目眩也想不了更加详细。
暗道寂寥而悠长,连曜小赢半局心中得意,只觉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万分,没有任何身份束缚,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前程往事,没有罪孽内疚。
“你在哪里学得画那样的罗刹鬼。”连曜随口笑问道。
宝生方想起那张画纸,黯然道:“我幼时随父母到过福州海边,见过西洋货船上的西洋水手,长相就是那般,长发卷毛,蓝眼睛,大鼻子。父亲说他们来自珐琅国。”
连曜笑了,想了想道:“我在朝中也见过来通关的大西人。以后你也带我去见识下那珐琅国人,也看看我的原型。”
宝生却未答话,想起父母心中难过,又想起今日远远见过谢睿的情形,竟哒哒闷声抽泣起来,又不想给连曜听见,自是咬着嘴唇,偶尔被鼻涕堵住了鼻子,方才轻轻吸了回去。
连曜觉得脖子上滴到的泪珠暖暖的,有些痒。心中失神凝滞片刻,想了想道:“你说,上次我们在李记粥品看到的那只癞皮狗会不会被人给剐了下锅子吃,那只狗甚是肥壮,如果这秋天进补,啧啧。”
此话问道突然,宝生一下子被吸引住,不过鼻涕塞住喉咙,出不来声,狠狠吸了回去,道:“你这人这般恶劣,如何能吃狗肉!”“狗肉甚是香美,那滋味你要是闻闻就能醉倒。”两人说说停停,停停说说,也不知走了多远。宝生饥饿的厉害,说起吃食更撩动的神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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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生被一阵米饭香气唤醒来,却已是在一处破庙中,外面光线明亮刺得人眼晕。宝生早已全身无力,睁眼看去,见连曜已支起了火堆,用残瓦盛了黄米兑了水煮饭,瓦煲中的黄米咕嘟咕嘟,水汽氤氲四溢,旁边还架了竹条,串了肉烤起。
连曜头也不抬,只是用木条拨弄着火苗,“旁边有热水,就着喝两口再用吃食。”宝生见旁边有大碗乘着米汤,来不及说话,端起来就咕咕喝下,喝的急了,撒了些在衣襟上。连曜见了有些皱眉,道:“你在刘府上就没学些规矩,女子该如何饮食?”
宝生有些赫然,但不想输了面子,道:“这是在哪儿?你打些什么主意,这次是继续找个没人的庄子囚着我,还是找你的娘子又绑了我,我是个黄毛丫头,你又整天拽着我,也不觉得寒碜。”
连曜并不理会宝生的话,冷冷道:“话多的很,看来也没饿坏。见你那时对我说什么威武不能屈,还以为是位知书达理的大义女子。可看你的吃相,还不如我府上的丫头。”
宝生见他冷言冷语,心中忿恨,撩了裙子就要走。连曜也不理会,只顾着搅动着米粥,自言自语道:“这里是西峡山地界,往东二十里有集市,往西十五里有人家,若是往北,确是有秦淮河隔着,若是往南,”话未说完,却见宝生直直坐了下来。
宝生适才刚站了起身,却已饿的全身晃悠,只得盘坐在地上闭目修养。突然被木条捅了捅,睁眼看时,却见连曜用荷叶盛了黄米饭,饭中还裹了一大块焦黄的烤肉送来。宝生惊奇之下直想一把抢过来,却又怕连曜说些刘府家教不好的恶心话,于是端了架子,清了清喉咙,冷冷道:“怕小女子的吃相辱没了将军的眼睛。”
连曜反倒笑了,道:“你倒是对我的话上心的很。吃吧,这几十里的地方,我也没功夫背你出去,免得鼻涕口水蹭到我脖子上邋遢。”宝生见他没有恶意,便端了荷叶,问道:“没有筷箸?”连曜也不答,用荷叶也包了米饭,用匕首割了肉放入饭中,就用手抓吃起来。
宝生见样学样,只觉饭软香甜,烤肉爽口,不知是饿的久了,竟觉是人间第一美味。低头感叹道:“我那时候想,若能出来,定要日日饱食。这是什么肉,如何烤的这般焦香。”
连曜用匕首挑着肉,冷冷道:“这是这庙中的野狗,可能是以前僧人养的,没有离去吧。我剃了毛就用井水洗净烤了。”宝生正吃得畅快,听得如是说,一口喷将出来,顺手就将荷叶甩向连曜。连曜只是轻轻一托,将荷叶稳稳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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