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离开之后,胡离一个人在榻上倚了许久。
将将有了点睡意时,窗棱上忽传来一阵极轻的声响,紧跟着,一丝冷气蹿进了屋里。
胡离坐起身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唇边很快绽出一抹极愉悦的笑容来。
来的那个人是莫念。
胡离也不晓得他到底是不是人,也许是妖,也许是……鬼。
不过,胡离大抵也是不在乎的。
胡离大约估量了一下方位,喜滋滋对着那团冷气道:“你来啦!”
下一瞬,耳边传来一道冰冰凉凉的嗓音:“小丫头,才一月见,不会将我的名字也忘了吧?”
正是莫念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像小河流水。
胡离其实从来也没有听过小河流水,但胡离就是知道,莫念的声音,一定和它一样好听。
胡离晓得他是在逗胡离,于是胡离没有辩解,只咧开嘴无声乐了一回。
笑完胡离才意识到,这屋里并没有点灯。转而又想,他或许正是从地府里来的,点不点灯,应该没有多大区别。
是以,胡离辨了辨方向,又扯着唇角无声乐了一回。
莫念陪着胡离说了许久的闲话。
一般都是胡离在说,他在听,偶尔他才会吱个一两声。
胡离说胡离阿爹又得了皇帝的奖赏,说锦书姨又罚了胡离屋里的两个丫头,后来胡离将最近那的些奇思怪想说给他听,顿了好一会儿,莫念才回答胡离说,“幸好你不是鹄鸟,也不是优昙,否则我上哪儿再找一个胭脂陪我说话。”
呃,胭脂是胡离的小名,是胡离过世的娘亲替胡离取的,除胡离了阿爹之外,只有莫念一个人知道。
胡离听到莫念如此回答,心里很是高兴。胡离对这句话的理解是,胡离只有一个莫念,而莫念也只有一个胭脂。可不知为何,胡离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不对。他明明在笑,胡离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笑意。
胡离说:“莫念,你是不是很孤单?”
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似乎想摸摸胡离的头,到底还是止住了,只在胡离额前留下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说:“胭脂长大了,晓得什么是孤单了?”
胡离点头,也是笑:“莫念,我听你的声音很年轻呢,你到底几岁了,告诉我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
胡离想了想,赶紧又说:“还是算了吧。”
既明知道他不是人,又何苦去挖别“人”的痛脚。
这一晚,胡离睡得甚是安稳。
似乎还做了个美梦,但是梦见些什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早上醒来的时候,莫念果然已经不在了,和他来时一样,无迹可寻。心绪不自觉便染了几分失落。但一想到下个月他还会来,嘴角又不自觉地往上翘。
墨墨侍候胡离梳洗时说:“小/姐,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
胡离轻描淡写:“这说明你家小/姐胡离懂事了,成熟了。”
墨墨给胡离擦脸的手停了一停:“小/姐,不晓得胡离可不可以将这种成熟理解为……思/春?”
“啪哒”一声。
是墨墨蹿逃出门时打翻面盆的声音。
是以,这一整天胡离都没有出门,因为,胡离没有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