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一个人撑着伞,往来时路走去。
白墙青瓦,烟雨蒙蒙,漫漫宫道依旧,只是前方再也没有一盏在夜里点点放光的琉璃灯了,再也没有一个在雨中等候她的浅绿身影了。
前路茫茫,终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幽草离开后,君玉开始将全部心思放在调制胭脂水粉上,她本就是宫中妆师,因心灵手巧才被调来服/侍郑妃。
她想着日后离宫,找到幽草,再与景言成亲,景言营着他的医馆,她便与幽草开个胭脂铺,日子定是和和美美。
于是,调红脂粉时,君玉常常会不自觉地笑出来。
这日,君玉提着粉盒,来到澜湖边。
这里的水清幽透明,水岸边还生有一种小花,色彩娇艳,均可用作调粉原料。
她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朵花,细细地将将它揉碎,鲜艳的汁液滴入了一盆粉膏上,她轻轻地用手将它们调匀拌均,粉膏的色彩果然立即莹润细腻起来,更有幽香散发。
君玉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迫不及待地照着湖面,抹了一点在脸上,顿觉轻抹即化,丝丝润开,舒服极了。
再看湖中倒影,竟是脸俏生香,如醉桃花。
君玉喜不自禁道:“果然是娇艳动人,明媚清丽。”
身后却忽地传来一个娇/媚笑声:“好个娇艳动人,明媚清丽!”
君玉心下一惊,眸光一瞟,顿时叫苦不迭——竟是羽衣飘舞的李美人,身后跟着一众宫女。
“是哪屋的美人呀,抬起头给我瞧瞧。”
君玉硬着头皮才抬起头,下巴便被人捏住。
李美人挑着一双细长凤眼,细细地端详着君玉,眼波流转间,暗道眼前女子虽无十分颜色,却是眉清目秀,气质温婉,令人顿生怜惜。
“果然不错,难怪自信满满。”李美人懒懒道,收回纤手,风情万种地抚上晶莹艳丽的指甲。
君玉顿时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娘娘恕罪,奴婢只是在试验新调制的香粉,绝无他意,请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恕什么罪?你手艺确是好,我该奖赏你才对。”李美人眼一瞟,望向草中软泥,“就赏你香泥玉妆吧。”说着,嘴一努,身后几个宫女立即心领神会,点头上前。
两人扣住君玉,让她动弹不得,另两人开始抓起湖边烂泥,重重地抹在君玉脸上。
李美人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只见君玉面无表情,默默受着,双眸静静地望向远方,她不由暗叹起这宫女的淡定气度。
“娘娘,好了。”
终于,两个宫女拍拍手,站起身来,完成了“香泥玉妆”。
此时的君玉,已是满脸烂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谢娘娘赏泥。”君玉双手伏地,顶/着满脸污泥,恭恭敬敬地磕头拜谢。
李美人长长地望了一眼君玉,目光意味深长。
“走。”
一甩袖,越过君玉,一众人径直离去。
过了半响,四周重复静寂。
君玉心弦渐松,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不过还好这李美人不及郑妃毒辣,只是烂泥加身,并未赐把刀子来划花她的脸,到底逃过一劫,日后可真要加倍小心,不可再将自己置于这等险地了。
想着这般,君玉起身至湖边,将脸凑近湖面。
乍见自己这尊容,她竟有些忍俊不禁了,开始捧水清洗起来。
再抬起头来,莹莹水光中,君玉却忽地发现对面一人正痴痴望向这边,恰对上她的眼。
她一惊,当下叫了一声,只道是哪里来的疯子,于是抓起粉盒,急急跑了。
那人在身后声声唤她,她什么也没听清,更不知,风中遥遥飘荡着一句——
“水波仙子,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