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内心的喜悦,面露笑容,但笑过之后,嬴政拿起大案上的上书却狠狠皱紧眉头。
他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面色沉郁:“关内来报,今夏雨水贫乏,粮食恐有不足。”
丞相王绾最求稳妥细致,此事能够呈到嬴政桌案上,他已经过手沉思了应对之策。
听到嬴政的话,王绾平和笑道:“大王无需忧虑,臣已经准备万全之策。”
嬴政看向王绾,露出倾听的神色。
王绾立刻道:“今年春耕之时已经显出了旱象,但郑国修渠之后已经大大提高关内粮食产量,接连几年的粮食产量都提高三倍。若无战事,府库之中存粮足以应付十年八载。”
嬴政点点头,开口却说:“灾民如何安置,相国有所谋划了么?”
王绾平静道:“此事早有成例。我大秦但凡有灾年,直接就近征发灾民修建河堤或者开山凿路,粮草器具均有郡县府库支出。既然旱情已经无可回转,陇西与北地的灾民不如就近安置,臣记得此处长城尚未修建完成。”
嬴政满意的点头,看着老丞相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他头顶挂满了汗珠,胸口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贴在皮肤。
嬴政微微一愣,随即,视线在殿中绕了一圈,然后猛然拍了拍自己脑门,失笑道:“灭韩大事让寡人高兴太久,今年竟然忘了去章台避暑。虽然已经立秋,可眼下天气丝毫没有转凉的意思――赵高,传令下去,寡人明日带上后宫子女前往章台。”
向赵高吩咐完,嬴政看向座下的大臣向他们行了一礼,真诚的邀请:“这几个月辛苦诸位陪寡人在咸阳宫忍受酷暑,既然事情已了,诸位不如都随同寡人去章台休息些日子。”
哪怕嬴政不提此事,国主都跑去避暑了,国内高官有事禀报自然也要跟着嬴政跑过去的;但有了嬴政这句话,却免除了大臣们的舟车劳顿,让他们不必头顶烈日往返于咸阳宫和章台之间处理政务。
“大王体恤,臣等恭敬不如从命了。”尉缭身体最差,性格也最狂妄放纵,听了嬴政的话朗声大笑,直接拱手应下他的好意。
嬴政微笑以对,看向睡得鼻尖都冒出汗珠的幼子,放轻声音摆摆手:“今日事毕,寡人先去歇息。”
语毕,嬴政冲扶苏使了个眼色,扶苏怀抱胡亥跟在他身后登上驷马王车,向自己院落驶去。
驷马王车上,胡亥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在扶苏怀中磨蹭,一张小脸因为马车的憋闷而热得双颊通红。随着马车有规律的颠簸,胡亥忍无可忍的张开双眼,扭着身体爬出扶苏长袖刻意隔离出的空间,转而抓着扶苏的手指眨眼。
胡亥趴在扶苏怀中,他一举一动都被扶苏收在眼中,眼见胡亥醒过来,他伸手在婴孩铺了一层薄汗的额头轻擦而过。
胡亥享受的眯起双眼,红润的小嘴勾出笑花,撒娇的用脸蛋磨蹭着扶苏微凉的指尖。
扶苏见他贪凉,再不肯长时间让手指在婴孩身上停留。
他将胡亥抱着靠坐在自己怀中,忽然对一直关注着两人互动的嬴政开口道:“父王,儿臣刚刚有一事想询问。”
“但讲无妨。”嬴政对扶苏能够主动开口询问国事一向抱着鼓励的心态,哪怕扶苏尚未开口讲明,嬴政眼中也已经露出笑意。
扶苏略作回想,直白的提出刚刚被众人掠过的事情:“赵地与我大秦气候相似,河水相连,关中有郑国渠等水利工程,今年尚且旱情不灭,赵地从未关注过河道修建,赵境之中的旱情理应更加严重。父王和诸位大臣为何都不提今年向赵国发兵的事情?儿臣不信父王未曾想到其中的好处。”
嬴政心中愉悦,看着扶苏的眼神越发和蔼。
他转头向外,提高声音唤道:“赵高,派人将今年行人署发来的各国异动送到长公子房中。”
随后,他看着扶苏,语调温和的说:“这都是间人从各种探查到的密保和街头巷闻,你回去仔细阅读,看看寡人今年为何不对赵国用兵;若仍旧不懂,中秋之后,再来问寡人。”
“多谢父王。”扶苏立刻抬头看向嬴政,俊朗的眉目之间是遮掩不住的惊讶。
嬴政对长子期望颇高,但即使扶苏的优秀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嬴政仍旧习惯在他面前做个严父,对扶苏称赞实在有限,但眼下被扶苏惊讶的看着,嬴政却忍不住拧起眉头。
他瞬间恢复深沉锐利的模样,变回了心思深沉的帝王。
扶苏连忙垂下头,却正巧注意到胡亥望着嬴政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充满调侃的意味。
扶苏想也不想的伸手遮住胡亥眼睛,随即,猛然浑身僵硬。
驷马王车忽然激烈的晃动起来,受到良好训练的漆黑骏马惊慌失措的鸣叫不休,车厢外传来赵高急切的喊声:“大王,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