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父母都出去干活了,秦昭昭独自在家写作业。写着写着,外面突然狂风暴雨。她赶紧出去收衣服,无意中扭头一看,围墙那边乔家阳台上晒的衣服没人收,已经快被狂风吹落了。
秦昭昭冒雨跑过去喊他们收衣服,可是怎么喊都没人应,显然家里没有人。她知道乔穆星期天是不会在家的,他要去学琴。看来乔厂长夫妇也出去了。而那几件衣服已经在狂风的肆虐下,挣脱了衣架,风雨中飘飘地落到楼下去了。
冒着大雨,绕着围墙跑上一大圈,秦昭昭跑进“中南海”把飘落在地的衣服全部先拣回家。衣服已经脏了,她重新把它们一一洗净。乔穆的那件白衬衫,虽然只是落在地上沾了些泥水,她却反复洗了三遍,洗得整件衣服雪白雪白。然后,她拿着衣服躲进房里。红着脸、跳着心、偷偷地把整件衬衫从领到襟、从袖到摆都全部吻遍了……
秦昭昭后来一直觉得这就是她的初吻。因为生平第一次,她用唇来表达自己的爱恋之情。虽然她献出双唇的对象只是一件衬衫,却是她所偷偷爱慕的少年要贴身穿着的衣裳。她留在雪白棉布上的无形吻印,终会印在他的肌肤上。他却永远不会知道,她曾这样间接地吻过他。
这个间接的吻,让十四岁少女秦昭昭觉得幸福无比的同时,又感得罪孽无比。这个年龄的女孩已经懵懂地明白了自己在爱,却又清楚地明白自己还不能爱。从老师家长的言行中,她知道小小年纪就谈恋爱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只能在幸福和罪孽的矛盾感觉中煎熬着。像所有怀春心思的少女一样,心境总是忽明又忽暗,乍悲还乍喜。
捧着洗净的衣服去敲乔家的门时,秦昭昭的心慌得随时想扭头跑掉。而门一开,乔穆立在她面前时,她一瞬连呼吸都停住了。
乔穆一脸明显的惊讶:“秦昭昭,你有事吗?”
“没……没事,这是……你们家阳台上的衣服。下雨……风刮掉的,我替你们捡了……还你。”
秦昭昭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的话。乔穆却半分没有觉察出她的异样,接过衣服礼貌地道谢:“是吗?谢谢你了。”
寒门素户中早熟的少女已然情窦初开,家境良好的青稚少年犹是未谙人事。
乔穆接过衣服时,指尖无意中触上秦昭昭的指尖。她本来就红的脸更是红得热烈,慌乱地一转身,头也不回跑掉了。
这天晚上,秦昭昭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圆规在床头的墙壁上刻了一个“穆”字。想了想,她又在这个“穆”字旁贴了一张白羊座黄金圣斗士穆的不干胶画纸,以作掩饰。临睡前,她摸了摸墙壁上刻着的那个“穆”字,眼睛里有一层潋滟的波纹在悄悄荡漾。
初三下学期刚刚开学没多久,乔穆一家从长机地区搬走了。
乔家住的那套两室一厅,建于八十年代初期。虽然当时是厂家属区数一数二的好房子,可随着时间推移,到九十年代中期已经不算什么了。厂里已经先后两次集资建房,修建的新楼全是户型面积更大的三室一厅。好几位厂领导都搬了新居,但是乔副厂长家却始终“按兵不动”,因为乔穆的妈妈穆兰计划要搬进城去。终于在这一年,乔副厂长正式调去市机械局不久后,一家三口就搬去了城北新城区,旧房子留给了女儿乔叶。
乔家搬走的那天,秦昭昭在学校上课。那一天,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语文课上,老师习惯性地叫她朗诵课文时,她却站了半天还一脸茫然。这让老师很惊讶:“秦昭昭,你今天怎么了?”
秦昭昭在班里一向是好学生,上课专心听讲,作业认真完成。语文课上她的课文朗诵,每每读得标准流利又声情并茂,让语文老师特别喜欢她。对于这个得意门生今天一反常态的精神不集中,甚至萎靡不振,老师疑惑极了。
对老师充满疑惑的问话,秦昭昭低垂着头,不言也不语。谭晓燕赶紧站起来说:“老师,秦昭昭今天不舒服,我来朗诵课文吧。”
以身体不适为由,秦昭昭提前放学了。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家,走到以前她停下自行车等待乔穆来时的那个路口,顿住脚步。遥遥望去,马路那端过来的人形形色色,却再也不会走来那个她偷偷喜欢的少年。他已经搬走了,也许她永远再看不到他了。一念至此,泪水不知不觉地涨满眼睛。
泪眼朦胧中,有辆桑塔纳小轿车从眼前开过去。秦昭昭浑身一颤,因为看见乔穆的侧脸在窗边一闪。突然间,她满心都是澎湃如潮的冲动,想追上去;想拦住车;想告诉那个同龄的少年,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偷偷爱慕……
太多太多的想,却都没有付诸于行动。十四岁的少女最终只是泪流满面地看着汽车飞快驶远,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遥遥的车影悄声呜咽:“乔穆,我喜欢你。”
汽车无知无觉地越开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乔穆家搬走以后,秦昭昭成了一个爱逛街的人。她每个星期天都进城逛街,逛的地点永远只有一个——城北新城区,她希望能够在新城区的马路上遇见乔穆。可是偌大的新城区走上几天都走不完,四通八达的马路上人潮汹涌,哪里那么容易见到想见的人呢?
她在家时经常望着围墙那端三楼的阳台发呆。那里虽然还住着乔家人,但不会再飘来悠扬动听的琴声了。偶尔响起也是断断续续不成调,呕哑嘲哳难为听,那是乔叶六岁的小女儿圆圆拿着小舅舅留给她的电子琴乱弹一气。每每听得她更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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