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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符来袖里围方解 椎脱囊中事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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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得设法稳住海老公。

    茅十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穴道被封,伸手自行推拿腰间和腿上穴道,劲力使

    去,竟没半点动静,心想:“我双腿无法动弹,只好爬了出去。这孩子鬼精灵,一个小孩

    家,旁人也不会留神,他要脱身不难,倘若跟我在一起,一遇上敌人,反而牵连了他。”当

    下向韦小宝挥了挥手,双手据地,悄悄爬了出去。

    海老公的呻呤一阵轻,一阵响。韦小宝不敢便走,生怕他发觉小桂子已死,声张起来,

    他手下出动围捕,自己和茅十八定然难以逃脱,心想:“这次祸事,都是我惹出来的。茅大

    哥双腿不能行走,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逃远。我在这里多挨一刻好一刻。只要海老龟不发觉

    我是冒牌货,那便没事。这老乌龟病得神智不清,等他昏过去之时,我一刀杀了他,就可逃

    走了。”

    过得片刻,忽听得远处传来的笃的笃铛,的笃的笃铛的打更之声,却是已交初更。韦小

    宝见烛光闪耀,突然一亮,左首的蜡烛点到尽头,跟着便熄了,眼见小桂子的尸首卷曲成一

    团,很是害怕:“这人是我杀的,他变成了鬼,会不会找我索命?”又想:“等到天一亮,

    那就难以脱身了,须得半夜乘黑逃走。”

    可是海老公呻呤之声不绝,始终不再昏迷,他仰逃邙卧,韦小宝胆子再大,也不敢提起

    匕首往他胸口或小腹上插将下去,知道这老人武功厉害之极,只要刀尖碰到他的肌肤,他立

    时知觉,一掌打来,自己非脑浆迸裂不可。又过了一会儿,另一枝蜡烛也熄了。

    黑暗之中,韦小宝想到小桂子的尸首触手可及,害怕之极,只盼尽早逃出去,但只要他

    身子一动,海老公便叫道:“小……小桂子,你……在这里么?”韦小宝只好答应:“我在

    这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海老公又叫:“小桂子,你上那里去?”韦

    小宝道:“我……我去小便。”海老公问“为……为什么不在屋里小便?”韦小宝应道:

    “是,是。”

    他走到内室,那时他从未到过的地方,刚进门,只走得两步,便砰的一声,膝头撞在桌

    子脚上。海老公在外边问道:“小……桂子,你……你干什么?”韦小宝道:“没……没什

    么!”伸手去摸索,在桌子上摸到了火刀火石,忙打着了火,点燃纸媒,见桌子上放着几十

    根蜡烛,当即点燃一根,插上烛台。

    见房中放着一张大床,一张小床,料想是海老公和小桂子所睡。房中有几只箱子,一桌

    一柜,此外无甚物件。东首放着一只大水缸,显得十分突兀,地下溅得湿了一大片。他正察

    看是否可从窗子逃出去,海老公又在外面叫了起来:“你干什么还不小便?”

    韦小宝一惊:“他怎地一停不歇的叫我?莫非他听我的声音不对,起了疑心?否则我小

    便不小便,管他屁事?”当即应道:“是!”从小床底下摸到便壶,一面小便,一面打量窗

    子,见窗子关得甚实,每一道窗酚诩用绵纸糊住,想是海老公咳得厉害,生怕受寒,连一丝

    冷风也不让进来。倘若用力打开窗子,海老公定然听到,多半还没逃出窗外,便给擒住了。

    他在房中到处打量,想找寻脱身的所在,但房中连狗洞,猫洞也没一个,倘若从外房逃

    走,定然会给海老公发觉,一瞥眼见,见到小桂子床脚边放着一袭新衣,心念一动,忙脱下

    身上衣服,将新衣披在身上。

    海老公又在外面叫道:“小桂子,你……你在干什么?”韦小宝道:“来啦,来啦!”

    一面结扣子,一面走了出去,拾起小桂子的帽子,戴在头上,说道:“蜡烛熄了,我去点一

    枝。”回到内室,取了两根蜡烛,点着了出来。

    海老公叹了口长气,低声道:“你当真已点着了蜡烛?”韦小宝道:“是啊,难道你没

    瞧见?”海老公半晌不语,咳嗽几声,才道:“我明知这药不能多吃,只是咳嗽实在……实

    在……太苦,唉,虽然每次只吃一点点,可是日积月累下来,毒性太重,终于……终于眼睛

    出了毛病。”韦小宝心中一宽:“老家伙不知是我在他酒中加了药粉,还道是服药多日,积

    了下来,这才发作。”

    只听海老公又道:“小桂子,公公平日待你怎样?”韦小宝半点也不知道海老公平日待

    小桂子怎样,忙道:“好的很啊。”海老公道:“唔,公公现下……眼睛瞎了,这世上就只

    有你一人照顾我,你会不会离开公公,不……不理我了?”韦小宝道:“我……当然不

    会。”海老公道:“这话半点不假啊?”

    韦小宝忙道:“自然半点不假。”回答得毫不犹豫,而且语气诚恳,势要海老公非大为

    感动不可。他又道:“公公,你没人相陪,如果我不陪你,谁来陪你?我瞧你的眼病过几天

    就会好的,那也不用担心。”

    海老公叹了口气,道:“好不了啦,好不了啦!”过了一会,问道:“那姓茅的已逃走

    了?”韦小宝道:“是!”海老公道:“他带来的哪个小孩给你杀了?”韦小宝心中砰砰乱

    跳,答道:“是!他……他这尸首怎么办?”

    海老公微一沉呤,道:“咱们屋中杀了人,给人知道了,查问起来,罗嗦得很。你……

    你去将我的药箱拿来。”韦小宝道:“是!”走进内室,不见药箱,拉开柜子的抽斗,一只

    只的寻找。

    海老公突然怒道:“你在干什么?谁……谁叫你乱开抽斗?”韦小宝吓了一跳,心道:

    “我找药箱呢。不知放在那里去了。”海老公怒道:“胡说八道,药箱放在那里都不知

    道。”

    韦小宝道:“我……我杀了人,心……心里害怕得紧。你……你公公……又瞎了眼睛,

    我……我完全糊涂了。”说到后来,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不知道药箱的所在,只怕单是

    这件事便露出马脚,说哭便哭,却也半点不难。海老公道:“唉,这孩子,杀个人又什么打

    紧了?药箱是在第一口箱子里。”

    韦小宝抽抽噎噎的道:“是……是……我……我怕得很。”见两口箱子都用铜锁锁着,

    又不知钥匙在什么地方,伸手在锁扣上一推,那锁应手而开,原来并未上锁,暗叫:“运气

    真好!这锁中的古怪我如又不知道,老乌龟定要大起疑心。”除下了锁,打开箱子,见箱中

    大都是衣服,左边有只走方郎中所用的药箱,当即取了,走到外房。

    海老公道:“挑些 化尸粉 ,把尸首化了。”韦小宝应道:“是。”拉出药箱的一只只

    小抽斗,但见抽斗中尽是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瓷瓶,也不知那一瓶是化尸粉,问道:“是那

    一只瓶子?”海老公道:“这孩子,怎么今天什么都糊涂了,当真是吓昏了头吗?”韦小宝

    道:“我……我怕得很,公公,你的眼睛……会……会好吗?”语气中对他眼病的关切之

    情,着实热切无比。

    海老公似乎颇为感动,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那个三角形的,青色有白点的

    瓶子便是了。这药粉挺珍贵,只消挑一丁点便够了。”

    韦小宝应道:“是!是!”拿起那青色白点的三角瓶子,打开瓶塞,从药箱中取了一张

    白纸,倒了少许药末出来,便即撒在小桂子的尸身之上。

    可是过了半天,并无动静。海老公道:“怎么了?”韦小宝道:“没见什么。”海老公

    道:“是不是撒在他血里的?”韦小宝道:“啊,我忘了!”又倒了些药末,撒在尸身伤口

    之中。海老公道:“你今天真有些古里古怪,连说话声音也大大不同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小桂子尸身的伤口中嗤嗤发声,升起淡淡烟雾,跟着伤口中不住流出

    黄水,烟雾渐浓,黄水也越流越多,发出又酸又焦灼臭气,眼见尸身的伤口越烂越大。尸身

    肌肉遇到黄水,便即发出烟雾,慢慢的也化为水,连衣服也是如此。

    韦小宝只看得抬舌不下,取过自己换下来的长衫,丢在尸身上,又见自己脚下一对鞋子

    已然踢破了头,忙除下小桂子的鞋子,换在自己脚上,将破鞋投入黄水。

    约莫一个多时辰,小桂子的尸身连着衣服鞋袜,尽数化去,只剩下一滩黄水。韦小宝心

    想:“老乌龟倘若这时昏倒,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我将他推入毒水之中,片刻之间也教他化

    得尸骨无存。”

    可是海老公不断咳嗽,不断唉声叹气,却总是不肯昏倒。

    眼见窗纸渐明,天已破晓,韦小宝心想:“我已换上了这身衣服,便堂而皇之的出去,

    也没人认得我,那倒不用发愁。”

    海老公忽道:“小桂子,天快亮了,是不是?”韦小宝道:“是啊。”海老公道:“你

    掏水把底下冲冲干净,这气味不大好闻。”韦小宝应了,回入内室,用水瓢从水缸中掏了几

    瓢水,将底下换上冲去。

    海老公又道:“待会吃过早饭,便跟他们赌钱去。”韦小宝大事奇怪,料想这是反话,

    便道:“赌钱?我才不去呢!你眼睛不好,我怎能自己去玩?”海老公怒道:“谁说是玩

    了?我教你几个月,几百两银子已输掉了,为来为去,便是为了这件大事,你不听我吩咐

    么?”

    韦小宝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含糊其辞的答道:“不……不识不听你吩咐,不过你身子

    不好,咳得又凶,我去干……干这件事,没人照顾你。”海老公道:“你给我办妥了这件

    事,比什么都强。你再掷一把试试。”韦小宝道:“掷一把,掷……掷那一把?”海老公怒

    道:“快拿骰子来,推三推四的。就是不肯下苦功去练,练了这许久,老是没长进。”

    韦小宝听说是掷骰子,精神为之一振,他在扬州,除了听说书,大多数时候便在跟人掷

    骰子,年纪虽小,在扬州街巷之间,已算得是一把好手,只是不知骰子放在什么地方,说

    道:“这一天搞得头昏脑胀,那几颗骰子也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了。”

    海老公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听说掷骰子便吓破了胆,输钱又不是输你的。那骰子不

    是好端端放在箱中中吗?”

    韦小宝道:“也不知是不是。”进内室打开箱子,翻得几翻,在一只锦缎盒子中果然见

    到有只小瓷碗,碗里放着六粒骰子。当真是他乡遇故知,忍不住一声欢呼,待得拿起六粒骰

    子,又是一声欢呼。原来遇到的不但是老朋友,而且是最最亲密的老朋友,这六粒骰子一入

    手,便知是灌了水银的骗局骰子。

    他将瓷碗和骰子拿到海老公身边,说道:“你当真定要我去赌钱?你一个人在这里,没

    人服侍,成吗?”

    海老公道:“你少给我罗嗦,限你十把之中,掷一只 天 出来。”

    当时掷骰子赌钱,骰子或用四粒,或用六粒,如果六粒,者须掷成四粒相同,余下两粒

    便成一只骨牌,两粒六粒点是 天 ,两粒一点是 地 ,以此而比大小。韦小宝心想:“这骰

    子是灌水银的,要我十八才掷成一只 天 ,太也小觑老子了。”但用灌水银骰子作弊,比之

    灌铅骰子可难得多了,他连掷四五把,都掷不出点子,掷到第六把上,两粒六点,三粒三

    点,一粒四点,倘若这四点的骰子是三点,这只 天 便掷出来了,他小指头轻轻一拨,将这

    四粒的点子拨成了三点,拍手叫道:“好,好,这可不是一只 天 吗?”

    海老公道:“别欺我瞧不见,拿过来给我摸摸。”伸手道瓷碗中一摸,果然六粒骰子之

    中四粒三点,两粒六点。海老公道:“今天运气倒好,给我掷个 梅花 出来。”

    韦小宝提起骰子,正要掷下去,心念一动『“听他口气,小桂子这小乌龟掷骰子的本事

    极差,我要是掷什么有什么,定会引起这老乌龟的疑心。”手劲一转,连掷了七八把都是不

    对,再掷一把之后叹了口气。

    海老公道:“掷成了什么?”韦小宝道:“是……是……”海老公哼了一声,伸手入碗

    去摸,摸到是四粒两点,一粒四点,一粒五点,是个“九点”。海老公道:“手劲差了这么

    一点儿,梅花变成了九点。不过九点也不小了你再试试。”

    韦小宝试了十七八次,掷出了一只“长三”,那比梅花只差一级。海老公摸清楚后,颇

    为高兴,说道:“有些长进啦,去试试手气罢。今天带五十两银子去。”

    韦小宝适才在翻寻骰子之时,已见到十来只元宝。说到赌钱,原是他平生最喜爱之事,

    只是一来没本钱,二来太爱作假,扬州市井之间,人人均知他是小骗子,除了外来的羊牯,

    谁也不上他的当。此刻惊魂略定,忽然能去赌钱,何况赌本竟有五十两之多,那是连做梦也

    难得梦到的豪赌,更何况有骗局骰子携去,当真是莆出地狱,便上天堂,就算赌完要杀头,

    也不肯就此逃走了,只是不知对手是谁,上那里去赌,倘若一一询问,立时便露出了马脚,

    那可是个大大多大难题。

    他开箱子取了两只元宝,每只都是二十五两,正自凝思,须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骗出

    海老公的话来,忽听得门外有人嘎声叫道:“小桂子,小桂子!”

    韦小宝走到外堂,答应了一声。海老公低声道:“来叫你啦,这就去罢。”韦小宝欣然

    正要出门,猛然间肚子里叫一声苦,不知高低:“那些赌鬼可不是瞎子,他们一眼便知我不

    是小桂子,那便如何是好?”只听门外那人又叫:“小桂子,你出来,有话跟你说。”

    韦小宝道:“来啦!”当即回到内室,取了块白布,缠在头上脸上,只露出眼睛与嘴

    巴,向海老公道:“我去啦!”快步走出房门,只见门外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低声问道:

    “你怎么啦?”

    韦小宝道:“输了钱,给公公打得眼青鼻肿。”那人嘻的一笑,更无怀疑,低声问道:

    “敢不敢再去翻本?”韦小宝拉着他衣袖,走开几步,低声道:“别给公公听见。当然要翻

    本啦。”那人大拇指一竖,道:“好小子,有种,这就走!”

    韦小宝和他并肩而行,见这人头小额尖,脸色青白,走出数丈后,那人道:“温家哥儿

    俩,平威他们都已先去。今日你手气得好些才行。”韦小宝道:“今日再不赢,那……那可

    糟了!”

    一路上走的都是回廊,穿过一处处庭院花园。韦小宝心想:“***,这财主真有钱,

    起这么大的屋子。”眼见飞檐绘彩,栋梁雕花,他一生之中那里见过这等富丽豪华的大屋?

    心想:“咱丽春院在扬州,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大院子了,比这里可又差得远啦。乖

    乖弄的东,在这里开座院子,嫖客们可有得乐的了。不过这么大的院子里,如果不坐满百来

    个姑娘,却也不象样。”

    韦小宝跟着那人走了好一会,走进一间偏屋,穿过了两间房间,那人伸手敲门,笃笃笃

    三下,笃笃两下,又是笃笃笃三下。那门呀的一生开了,只听得玎玲玲,玎玲玲骰子落碗之

    声,说不出的悦耳动听。房里已聚着五六个人,都是一般的打扮,正在聚精会神的掷骰子。

    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问道:“小桂子干么啦?”带他进来的那人笑道:“输了钱,给海

    老公打啦。”那人嘿嘿一笑,口中啧啧的数声。韦小宝站在数人之后,见各人正在下注,有

    的一两,有的五钱,都是竹签筹码。

    一人说道:“小桂子,今日偷了多少钱出来输?”韦小宝道:“呸!什么偷不偷,输不

    输的?难听得紧!”他本要乌龟儿子王八蛋的乱骂一起,只是发觉自己说话的腔调跟他们太

    也不象,骂人更易露出马脚,心想少开口为妙,一面留神学他们的说话。

    带他进来的那汉子拿着筹码,神色有些迟疑。旁边一人道:“老吴,这会儿霉庄,多押

    些。”老吴道:“好!”押了二两银子,说道:“小桂子,怎么样?”韦小宝心想:“最好

    别让人家留心自己,不要赢多,不要输多,押也不要押得大。”于是押了五钱银子。旁人谁

    也不来理会他。

    那坐庄是个肥胖汉子,这些人都叫他平大哥,韦小宝记得老吴说过赌客中有一人叫平

    威,这平大哥自是平威了。只见他拿起骰子,在手掌中一阵抖动,喝到:“通杀!”进骰子

    掷入碗中。韦小宝留神他的手势,登时放心:‘此人是个羊牯!“在他心中,凡是不会行骗

    的赌客,便是羊牯。平威掷了六把骰子,掷出个”牛头“,那是短牌中的大点子。

    余人顺次一个个掷下去,有的赔了,有的吃了。老吴掷了个”八点“,给吃了。

    韦小宝每见到一人掷骰,心中便叫一生:“羊牯!“他连叫了七声”羊牯“,登时大为

    放心。

    他怀中带着海老公的水银骰子,原拟玩到半途,换了进去,赢了一笔钱后,再设法换出

    来。掷假骰子的手法顾为极为难练,而将骰子换入换出,也须眼明手快,便如变戏法一般,

    先得引开旁人的注意,例如突然踢倒一只凳子,翻倒一碗茶之类,众人眼光都去瞧凳瞧茶碗

    时,真假骰子便调了包。但若是好手,自也不必出踢凳翻茶的下等手法,通常是手腕间暗藏

    六粒骰子,手指上抓六粒骰子,一把掷下,落入碗中的是腕间的骰子,而手指当中六粒骰子

    一合手便转入左掌,神不知,鬼不觉的揣入怀中,这门本事韦小宝却没学会。

    有道是:“骰子灌铅,赢钱不难,灌了水银,点铁成金。”水银和铅均极沉重,骰子一

    边青,一边重,能依己意指挥。只是铅乃重物,水银却不住流动,是以掷灌铅骰子甚易而掷

    甚易骰子极难。骰子灌铅易为人发觉,同时你即能掷出大点,对方亦能掷出大点,但若灌的

    是水银,眼什么点子,非有上乘手法不可,非寻常骗徒之所能韦小宝掷灌铅骰子有六七成把

    握,对付水银骰子,把握便只有一成二成,虽只一成二成,但十把中只须多赢得一两把,几

    个时辰下来,自然大占赢面。至于真正的一流高手,则能任意投掷寻常投掷,要小腹几点便

    是几点,丝毫不爽,决不需借住于灌铅灌水银的投掷,这等功夫万中无一,韦小宝也未曾遇

    上过,就算遇上了,他也看不出来。

    他见入局的对手全是羊牯,心想投掷换入换出全无危险,且不忙换投掷,他入局时有二

    十五两的元宝,一只换了筹码,当下将另外一只放在左手边,以作掉换投掷的张本,又想:

    “小桂子既然常常输钱,我也得先输后赢,免得引人疑心。“掷了几把,掷出一只么六来,

    自然是给吃了。

    如此输一注,赢一注,拉来拉去,输了五两银子。赌了半天,各人下注渐渐大了,韦小

    宝仍下五钱。庄家平威将他的竹筹一推,说道:“至少一两,五钱不收。“韦小宝当即添了

    一根筹码。庄家掷出来是张”人“牌,一注注吃了下来。韦小宝恼他不收自己的五钱赌注,

    这一次决意赢他,心道:“你不肯输五钱,定要输上一两,好小子,有种,算盘挺精。我若

    用天牌赢你,不算好汉。”他左手抓了骰子,左手手肘一挺,一只大元宝掉下地去,托的一

    声,正好掉在他左脚脚面。他大叫一声:“啊哟,好痛!”跳了几下。同赌的人都笑了起

    来,瞧着他弯下腰去拾元宝。韦小宝轻轻易易的便换过了骰子,一手掷下去,四粒三点,两

    粒一点,是张“地”牌,刚好比“人”牌大了一级。平威骂道:“***,小鬼今天手气

    倒?”谩!?”

    韦小宝心中一惊:“不对,我这般赢法,别人一留神,便瞧出我不是小桂子了。”下一

    次掷时,他便输了一两。眼见各人纷纷加注,有的三两,有的二两,他便下注二两,赢了二

    两,下一次却输一两。

    赌到中午时分,韦小宝已赢二十几两,只是每一注进出甚小,谁也没加留神。老吴却已

    将带来的三十两银子输得精光,神情甚是懊丧,双手一摊,说道:“今儿手气不好,不赌

    了!”

    韦小宝赌钱之时,十次倒有九次要作弊骗人,但对赌友却极为豪爽。他平时给人辱骂殴

    打,无人瞧他得起,但若有人输光了,他必借钱给此人,那人自然十分感激,对他另眼相

    看。韦小宝平生偶尔有机会充一次好汉,也只在借赌本给人之时。那人就算借了不还,他也

    并不在乎,反正这钱也决不是他自己掏腰包的。这时见老吴输光了要走,当即抓起一把筹

    码,约有十七八两,塞在他手里,说道:“你拿去翻本,赢了再还我!”

    老吴喜出望外。这些人赌钱,从来不肯借钱与人,一来怕借了不还,二来觉得钱从己手

    而出,彩头不好,本来赢的会变成输家。他见韦小宝如此慷慨,大为高兴,连连拍他的肩

    头,赞道:“好兄弟,真有你的。”

    庄家平威气势正旺,最怕人输干了散局,对韦小宝的“义举”也是十分赞许,说道:

    “哈,小桂子转了性,今天不怎么小气拉!”

    再赌下去,韦小宝又赢了六七两,忽然有人说道:“开饭啦,明儿再来玩过。”众人一

    听到“开饭啦”三字,立即住手,匆匆将筹码换成了银子。韦小宝来不及换回水银骰子,心

    想反正这些羊牯也瞧不出来,倒也没放在心上。

    韦小宝跟着老吴出来,心想:“不知到那里吃饭去?”老吴将借来的十几两银子又输得

    差不多了,说道:“小兄弟,只好明天还你。”韦小宝道:“自己兄弟,打什么紧?”老吴

    笑道:“嘿嘿,这才是好兄弟,你快回去,海老公等你吃饭呢。”

    韦小宝道:“是。”心想:“原来是回去跟老乌龟一起吃饭,此刻再不逃之夭夭,更待

    何时?”眼见老吴穿入一处厅堂,寻思:“这里又是大厅,有是花园,又是走廊,不知大门

    在什么地方。”只好乱闯乱走,时时撞到和他一般服色之人,可不敢问人大门所在。

    他越走越远,心下渐渐慌了:“不如先回到海老乌龟那里再说。”可是此刻连如何回到

    海老公处,也已迷失了路径,所行之处都是没到过的,时时见到厅上,门上悬有匾额,反正

    不识,也没去看。

    再走一会,连人也不大碰到了,肚中已饿得咕咕直响。他穿过一处月洞门,见左侧有间

    屋子,门儿虚掩,走过门边,突然一阵食物香气透了出来,不由得馋欲滴,轻轻推门,

    探?”芬徽拧?”

    只见桌上放着十来碟点心糕饼,眼见室内无人,便即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拿起一块千

    层糕,放入口中。只嚼得几嚼,不由得暗暗叫好。这千层糕是一层面粉一层蜜糖猪油,更有

    桂花香气,既松且甜。维扬细点天下闻名,妓院中款待嫖客,点心也做得十分考究。韦小宝

    往往先嫖客之尝而尝,尽管老鸨乌奴打骂,他还是偷吃不误。此刻所吃的这块糕,显然比妓

    院中的细点更精致得多,心道:“这千层糕做得真好,我瞧这儿多半是北京城里的第一大妓

    院。”

    他吃了一块千层糕,不听得有人走近,又去取了一只小烧麦放入口中。他偷食的经验极

    丰,知道一碗一碟之中不能多取,这才不易为人发觉。吃了一只烧麦后,又吃了一块豌豆

    黄,将碟中糕点略加搬动,不露偷食之迹。

    正吃得兴起,忽听得门外靴声响,有人走近,忙拿了一个肉末烧饼,但见屋中空空洞

    洞,墙壁边倚着几个牛皮的人形,梁上垂下来几只大布袋,里面似乎装作米麦或是沙土,此

    外便只眼前这张桌子,桌前挂着块桌帷,当下更不细想,便即钻入了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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