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子向后院走去,准备在那里洗好衣服,而就在她刚刚走到他们家那个小小的后院之时,她突想到了络托萨斯脚上那双后跟已经破了线的脏鞋子,于是微微一笑,转过头向楼上匆匆走去。
她知道络托萨斯已因疲惫而熟睡,没有再敲门便轻轻推门而入,拿走那双脏鞋子悄悄潜了出去。
她将这双鞋子放在后院盛满衣服木盆旁边的地上,又从屋内拿来鞋刷,准备将鞋子从里到外刷个一干二净。可就在她将鞋子拿起轻轻拂拭了之时,她微微感到这双鞋子的鞋帮上似多了什么东西。于是她下意识地将鞋子抬高,顺着鞋口向里面看去。
果然,那鞋内的鞋帮上附有一块厚厚的黑布,那黑布里还似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鼓起。
“这样穿起来多么不舒服啊,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提提亚心想,于是拿来剪刀、针线与碎布想要帮络托萨斯重新修补一番。
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豁开那鞋子里固定黑布的粗线,当剪断线,那黑布随之掉落。
提提亚从鞋子中倒出黑布,草草地将它拿起,准备扔向垃圾桶,就在这时,那黑布中突掉出一封褐色的皮质信。
这皮质信被叠得方正,由于络托萨斯累日的挤压而变得扁平。
那皮质信的质量非同一般,它细致无痕,光滑柔软,最重要的是上面还绘着卡洛斯七阶圣殿的建筑图,一见便知这是只有天国的高权者才能使用的皮质信。
提提亚注视着皮质信深感惊愕,她好奇地将它拿起,尽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在思想片刻之后,还是将它打开了。
当看到里面内容,她瞬时捂住嘴,“这是白军统帅送给大天使雷蒙思维德的信,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是真的吗……”
看过这皮质信,她心中一阵轰鸣,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在络托萨斯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良久之后,她终于恢复了冷静,她将那皮质信又包在黑布中,用针线缝在了他的鞋帮之上,然后也没有帮他擦鞋,就匆匆跑到楼上,将鞋子又放回原地。
这时,络托萨斯恰恰从睡梦中惊醒,他呼唤着父亲布拉瑟的大名,在梦中,他看见了父亲将要被巨斧斩下头颅,奇维罗将军在罪人台上出现的场景。
“布拉瑟,你是无罪的,你不应该死。”他一连串说出这样的话,最后突然大喊一声“父亲”从床上猛然坐起,他不安地望了望自己的鞋子,冷汗不住从额头上冒下。
提提亚送完鞋子,就在门口站着,络托萨斯所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布拉瑟是她的姨夫,她已经知道这个杰斯拉就是络托萨斯,她在天塞穷隘的白门前第一次见到他之时就是这样想的,他跟儿时相比,丝毫没有变化的地方就是他身上自然般的气质。
络托萨斯瞥了一眼屋子内的提提亚,感觉自己的事情已经被提提亚知道,于是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提提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不起,是我把你吵醒了吧?我以为你在这里,可以陪我聊聊天。”
络托萨斯叹了一口气,从她的话语中他知道提提亚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低着头说:“对不起,提提亚,我对你是不是有些冷漠,如果如此,你千万不要在意,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那不是刻意。”
“我当然不会在意。”提提亚走到他旁边,坐到床上微笑道。
此刻,在岚水岸边,那搬运石头的西尔飒斯壮汉悄悄来到了这里。他们大约有十几人,看四下无人,他们甚为激动。
“在这天国的仙境之水中洗澡我可是从来想都没有想过。”那壮汉说。
“是啊。”另一个人大笑着应声道,“我们在这里洗一次澡,还不都变成那些美丽的天国男子了?”
“什么天国男子?”一个满脸胡须的人怒斥道,“他们不过天生一副女子的长相。”
没有多说几句,他们便脱光上身,只留下一块小小的遮羞布向岚水中跳跃而去,平静岚水的水面上,荡起了不安静的水花。
在此之后不久,提着水桶的姥姥姥爷向这里走来,他们脚步矫健而平缓,边走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自己家的土地虽被没收,他们依旧开朗乐观。
一段时间后,他们来到了岚水岸边不远处。十几个壮汉正在里面扑通打闹,突发现来了两个老者。
“喂,大哥,不好了,来人了,我们要被发现了,怎么办啊?”其中一个人问。
“怎么办?”那壮汉慌乱地向四周张望,“据那些白军士兵所说,在这岚水中洗澡,如果被人抓见可是要斩头的大罪,我们已经无处可逃,先潜入水下片刻,说不定他们打完水一会儿便能够走开。”
于是所有人都潜入水下。
当两位老者行到这里之时,发现岚水岸边放了一大堆衣服。
“这么一大堆衣服,该是谁的呢?”姥姥悄声说。
“别管了,总会有人来找的。”姥爷说完,便拎着水桶顺着台阶走下。
众人本以为姥爷会马上汲水,取完水立刻离开,却不料这个老人站在那石阶向远方眺望很久,偏偏不来取水,甚至饶有雅趣地说:“真是‘青山流水两相知,流水青山共此意啊!’”
此刻,众人在水中的忍耐时间已经到达极限。
只听见“嘭”的一声,一个大胡子突从水中蹿出,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大喝道:“你这么老头子,要取水马上取便是,干么还要磨磨蹭蹭地吟上一句诗啊!”
在他之后,那十几人也竞相从水下蹿出,有一个壮汉离外祖父只有几步之遥,吓得他心惊胆战,连连却步。
“你们,你们……”外祖父指着他们退后道,“你们这些异乡人,竟如此胡闹,在圣洁的岚水内洗澡!”
姥爷退后数步之后,那最前面的壮汉看到他身后的石阶,如果姥爷再退一步,他将被绊倒在那里,出于担心,他瞪大了眼睛大呼道:“老头,注意!不要再向后退了,你后面是阶梯!”
姥姥也大呼起来,“老头子,危险!”
但在这呼喊之中,外祖父一时之间不仅没有平静下来,而且变得更加恐惧,他不安地向后迈出那一小步,就是这一小步,使他的一只脚绊在了阶梯之上,全身不听使唤地向后仰去。
那壮汉见势不妙,即刻蹿上水泥台,猛地一把,但未能抓住外祖父,他的身体快速倾倒,头顶恰好撞在阶梯的石沿处,坚硬的石沿立刻将他的头部撞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从中淌出。
那壮汉伸着手,瞪直了眼,姥姥跑下台阶,坐在地上,抱过外祖父。
“老头子,你没事吧。”姥姥喊道,可姥爷早已魂归西境了。
“我们闯祸了。”这时,所有人都从水中走上穿好衣服,“可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的,我们不是故意的,可谁会知道呢?”那刚刚呆在老人前的壮汉说,“我们即便不是故意杀死他,但也入了这个天国人不允许进入的岚水,被他们知道我们一样死。”
他走上岸边,望了望正在台阶下抱着姥爷恸哭的姥姥,不忍地回过头,“你们想办法让这个老婆婆不要出声,否则我们迟早都会败露。”
话罢,他悠悠荡荡地走向一边,祈祷道:“伟大的飒神,请你饶恕我们,这真不是我们的罪过,你知道,我们是善良的,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迫不得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