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厕所前,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整个厕所外的洗衣槽上方,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内衣内裤,有的还在滴水,看上去很像是个丝瓜篷,没敢在那个地方多做停留,我便在厕所门口喊了几声有人没有,见没人回答,我和梁科长就走了进去。
女厕所和男厕所的区别就在于没有小便池而已,其余都是一样的,我直接走到了最末一格,用手推了推,发现锁住了。来不及等清洁工来开门,我就从上面翻了进去,从里面一脚把门踹开了。走出来以后,我才开始仔细观察这个传说中闹鬼的厕所最末一格。
这个格子和其他格子相比,似乎要略微的小那么一点。并没有发现什么拖把一类的清洁用具,蹲便器也是旧得有些发黄,抽水箱早已不知道到哪去了,一根断掉却没有滴水的锈蚀铁水管竖立着,瓷砖是乳白色的,瓷砖上面赫然有一处血迹,血迹的下方,就是一处裂痕。
我心想这血迹多半就是那个撞到头的女生留下的,但是把瓷砖都给撞出裂痕了,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撞成这样的程度啊。我转身把格子门开到最大,让梁科长走开别挡着光,仔细的寻找着,终于在格子门开合的活页那里,找到了一些夹在缝隙里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刻意迫使自己这么去想象,只是眼前的血迹和莫名其妙出现在夹缝里的头发,似乎一切都在佐证那个传闻。不敢大意,于是我取出罗盘,开始问路。
问路的结果是,这里有鬼。而且是个执念很强的鬼。
于是我再一次问梁科长,学校里的最老的教师还在不在?我们必须去向他打听下当年学校里有否死过人的事情。
走出厕所,梁科长开始四处打电话,终于联系到一个老教师,好在这个教师就住在学校的教师楼里,早已退休,整天下棋逗鸟为乐。于是事不宜迟,我便要梁科长带着我去找这个老教师。
到了老教师家里,我没有欺骗他,而是直接问他,这个学校曾经有没有死过人,我特意告诉这个老教师,就是现在女生宿舍三楼的厕所。这个老教师显然也是知道学校里最近闹鬼的传闻的,只是他大概没有回头去想过鬼究竟是哪里来的,他们做科学的人,似乎总是或多或少的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有鬼的事实。于是这个老教师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他说20年前学校曾经死过一个女学生,是自杀的,死亡的位置的确是现在的女生宿舍的位置,不过那时候还是老房子。具体情况是为什么,他却不知道了。
线索到这里再一次中断,我不甘心,我又问老教师,那是哪一届学生发生的事?他回忆了一下,那是84级的学生,名字记不清,班主任是个姓刘的老师。
这时候梁科长说,前几年学校刚刚搞了50周年的校庆活动,邀请了很多毕业校友回来,还特地制作了一批校庆纪念册,里面就有从建校起每一届的学生和老师名,还有毕业照。于是我们又立刻赶到了保卫科,
梁科长找来那本校庆纪念册,我开始对照84级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刘老师教的班级,44个同学里,有两个的名字是用黑线框框住的,按照习惯,这应该是已经去世的同学,而这两人里面,应该就有一个是当初自杀的那位。我仔细看了两个名字,排除了其中一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男性的人,于是我确定,自杀的那个学生,应该就是这个被黑线框住名字的吴晓兰。
这是个重大的发现,纪念册里每个同学的电话和地址都有,我挑选了几个看名字像是好人的同学,打通了他们的电话,向他们询问吴晓兰的情况,他们大多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只有其中一个同学告诉我,吴晓兰啊,她的事情你问陈xx好了,读书那会他们俩玩得最好了。于是我按照纪念册上的电话号码,打给了这个陈女士。
说明来意之后,她一度挂掉了我的电话,这表明这段记忆对于她而言,是非常深刻的,而我也因此确信,这位陈女士一定知道点吴晓兰死亡的内幕。
当我正准备再次给她打过去,并打算如果她再挂电话我就直接按照地址去找她的时候,她却把电话回拨了过来,电话里她问我,为什么要突然打听那个人的事,为了让她帮忙,我委婉的道出了实情,并且告诉她,现在这事情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今后也许还会有别的女生受到伤害。
百般劝说下,她总算答应,到学校来与我和梁科长见上一面。
中途等待的时间里,我给师傅打了个电话,师傅听我说完事情的全部以后,他并没有教我该怎么做,而是告诉我,你要处理好,要让活着的和死掉的都安心。
我生性叛逆,根本谈不上尊师重道,但是对我师傅,我确实有如神一样的尊敬他。师傅不仅仅教了我手艺,还教我怎么做人。天道人道鬼道,三道相辅而成,缺一不可,却不该混淆,我们只不过是指路人,而后收获一份感谢和内心的平安,不需要太多奇怪的理由,堂堂正正,对得起天地人鬼神,这就足够。
师傅总是会用他的话让我明白一些道理。
随后陈女士来了学校,打过电话后,她找到了保卫科。我并没有跟她客套和拐弯抹角,我直接告诉了她目前学校已经有一个女生因此而受到伤害,希望她能够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真相。
因为我知道她一定知道真相。
眼前这个30多差不多要40的女人,面色凝重,显然我的问话已经是触及了她最不想触及的地方,过了好一阵,她才开口告诉了我们。
20年前,她和吴晓兰都是高三毕业冲刺班的同学,高中三年,陈女士的成绩一直在班上算是拔尖的,而那个吴晓兰就恰恰完全相反。她性格怪异孤僻,不喜欢跟人讲话,也总是干一些别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比方说大家都在认真上课,她却用笔在课本上画一些谁都看不懂的画,用陈女士的话说,吴晓兰画的画,让人感到压抑和难受,准确的说,她应该是有比较严重的自闭症,而自闭症的人群也拥有自己的一个世界,在她看来,不能融入的并不是她,而是除她以外的全部人。因为性格过于怪癖,很多同学都不喜欢她,甚至很多同学欺负她,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哭,因为对她而言,她也同样看不起其他人。
到了高三的时候,老师为了让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能够考得更好,于是就找到品学兼优的陈女士,要她跟吴晓兰结成对子,成为朋友,帮助她应对考试。陈女士原本也算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从来不会去跟着别人一起欺负吴晓兰,既然老师这么说,她也就欣然答应了,原本帮助自己的同学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于是她主动要求调座位跟吴晓兰一起坐。在陈女士的关心下,吴晓兰渐渐对她也卸下了心防,于是她把陈女士当成全班唯一一个愿意做朋友的人,她便跟陈女士无话不说,人也开朗了许多,不得不说的是,在这件事上,我觉得陈女士和刘老师都做得非常不错。
可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任何一段信任的建立都需要漫长的过程,而摧毁仅仅只要一秒钟。在高三的最后一学期,陈女士因为长期帮助吴晓兰,自己也要学习,精力就相当疲惫,加上考前的压力,导致她之的成绩严重下滑,她非常着急,于是就或多或少的把这种责怪加在了吴晓兰的身上,那天晚上下了自习课,陈女士原本打算在宿舍里好好温习,吴晓兰却一直缠着她要她跟自己聊天,于是长期以来的压抑终于导致了陈女士的爆发,当着整个宿舍十几个女生的面,狠狠的臭骂了吴晓兰一顿,而且骂的很难听。吴晓兰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发火对待自己,一时想不通,却有不甘愿在其他同学面前哭泣,就从宿舍里出来,跑到厕所去偷偷哭。
而恰恰这个时候,陈女士和另外一个同学也去上厕所,另外一个同学对陈女士说,你怎么突然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呀,我还以为你们俩是好朋友呢。陈女士则没好气的说,什么好朋友,我都是可怜她,帮老师的忙,善待差生,她那个样子,谁会跟她做朋友。
陈女士说,当时她说的那些话,起身不是真心的,只是还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她却没想到,她说的一字一句,都被躲在厕所另一个格子里的吴晓兰听见了。陈女士上完厕所就自己回去温习了,也一直没在意吴晓兰去了哪里,却在当天夜里,听到别的女生尖叫,才发现吴晓兰用生锈的水管上的铁皮,割断了自己的动脉,死在厕所的最后一个格子间里。
于是我现在明白了,那个鬼魂就是吴晓兰,至于她为什么要出来害人我是无从考证的,在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我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送她离开。
我想过,如果无所谓这段往事,我可以直接送走吴晓兰,但是这样以来,于她于我,都不免心有遗憾。乘着学生们还没有下课,我和梁科长带着陈女士,再一次去了女生宿舍。上了三楼以后,我告诉陈女士,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害怕,虽然不是你亲手害死了吴晓兰,但吴晓兰的死亡跟你是有莫大的关系的,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却毫不留情的选择了伤害她,她很绝望,很无助,这才选择了死亡,而死后的执念过于强大,她始终没有离开,甚至现在出来害人,也都是拜你所赐。
我对陈女士说,你欠她的不止是一份抱歉,你还欠她一份真诚的友情。因为至少她对你的友情是非常真诚的。
靠近厕所的时候,吴晓兰的灵魂大概是知道陈女士靠近了,令罗盘转的非常厉害,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现身,当我还没有走进厕所的时候,陈女士突然跪下,大声的说了一句,吴晓兰!我对不起你!
声音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而这时候,罗盘上的指针渐渐平缓了许多。我得见机行事,我告诉陈女士,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愧疚,不要紧,把你心理对吴晓兰的愧疚都说给她听,我知道该怎么给她带路。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陈女士一直在又哭又笑的回忆这当年她们两的事情,期间陈女士一直诚挚的表达了对吴晓兰的歉意,我在厕所的最后一格周围布好阵,点上蜡烛,等到罗盘指针完全平缓的时候,我知道她已经原谅了陈女士,打开了心结,自然也就无牵无挂。于是我给她念过安魂咒,问陈女士要了几根她的头发,缠上红绳,在带路的过程中一并带给了吴晓兰。
因为陈女士的头发,表示她一直是她的伙伴。安心上路,尽管还有个因为你而受到伤害的女生,你走了她自然也就会好起来。
事后我才知道,那栋宿舍楼是20年前就一直在的,只是近几年才稍微翻新扩建,尽管环境发生了改变,吴晓兰死去的地方却永远定格在那里。我也知道在此之后尽管梁科长他们能够堂堂正正的说出学校没鬼这样的话,但是关于厕所最后一格的传闻却绝对不会停息。
梁科长亲眼见证了全部过程,深信不疑。于是申请学校付钱,我拿到佣金之后就和陈女士一起离开了学校,在路上我告诉她,既然你对她有愧疚,希望你能找到她埋葬的地点,每年抽点时间,陪陪老朋友去,哪怕阴阳相隔,哪怕她再也听不见。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我正打算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却在脱下衣服的时候,听到了手机的声响。拿起来看看来电号码,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背心一凉,心跳加速,全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电话响了很久以后,我才鼓起勇气,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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