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余小草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快僵硬了,姜四娘才把她身上的衣服研究透了。姜四娘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回到客位上,拿起杯子浅浅地饮了一口,道:“余大人,不知方不方便告诉奴家,你身上的衣物,是何人设计?”
余小草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道:“姜大家客气了,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余大人’这三个字,总感觉是别人在称呼我爹呢!”
姜四娘轻笑一声,道:“既然余姑娘是爽利人,那我也不客套了。我痴长几岁,如果余姑娘不嫌弃,就叫我声姜姐姐吧!”
“姜姐姐,你也别余姑娘不余姑娘的了,咱们姐妹相称,你就叫我小草妹妹吧。”余小草笑容甜美,一副欣然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是官,对方是商,而有丝毫的轻视。
姜四娘的心完全放松下来。都说这余大人经商起家,果然不像一般的官家夫人小姐,想从她身上获得利益,却从内心中瞧不起从商的人。她们也不想想,如果这京中没有了商人,她们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将寸步难行……
“姜姐姐,不知你二次登门,有何赐教?”余小草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还是问了 一句。
姜四娘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小草妹妹,不瞒你说,我这次是为了你身上衣服的式样而来的。你身上这样的衣裳,京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不知你是从何处购得。”
余小草抿嘴一笑,道:“我这身衣服,本来下衫的搭配裤子,方便行走于田园之间。你看这窄短的衣袖,更方便田间劳作不是?不过,出来见客,穿裤装有些太失礼,就让人做了这样的百褶裙。上窄下宽,显得人更窈窕,不是吗?”
一旁的房夫人闻言,笑了:“你呀,真是个没羞没臊的。在制衣大家面前,也敢班门弄斧。你这瞎凑合出来的东西,哪能拿出来见人?”
姜四娘忙道:“房夫人,您太过谦了!小草妹妹这身衣服,虽然没有宽袍大袖、拖裙盛冠,却简单中透着精致。我本该想到,华丽繁复到了极致,就应该反驳归真,朝着简约的方向而行。小草妹妹,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设计之窗,让我平添了许多灵感。妹妹可真是我的贵人呢!不知妹妹,这么会想到做这样的衣衫的?”
望着兴致勃勃的姜四娘,房夫人心中暗笑:果然传言不虚,这姜四娘倒是个痴人。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痴”,才能全情投入,成就一方大家的吧?
“你们姐妹俩聊着,我后面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房夫人见小姐妹俩聊得投机,自己就别再这儿杵着了。闺女跟姜大家交好,她自然乐见其成,并不全是为了姜四娘亲手缝制的衣衫,更重要的是想让小草能够在京中接触更多的人,结识更多的朋友。
京中的那些所谓名门闺秀,盲目自傲,从骨子里看不起农家出身的小草。不时有讥讽自家闺女的言语流入她的耳朵。房夫人为此,跟好几户人家断了关系。
也不知道那些娇小姐们有什么值得自傲的?平日里吟吟酸诗,弹弹素琴,会点儿女红,就鼻子长到头顶去了?她们这样的,还不如姜四娘这样的商者呢!至少人家用自己的手艺,自己的劳动,给她人带来锦衣华服美裳!那些只等着别人供养的千金小姐,对别人没有丝毫的贡献,凭什么看不起别人?
看着跟姜四娘相谈甚欢的闺女,房夫人心中很高兴。能够欣赏自家闺女的本事的人,才值得与之相交。所以,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她们的话语,她们的感官重要吗?
姜四娘礼貌地同小草一块儿站起,目送房夫人进了内院,然后拉着小草的手,迫不及待地问着:“快说啊!你从哪儿来的这样的想法?”
余小草认真想了想,道:“我姑姑原先嫁到东北的山区,那儿有一个民族叫满族,她们穿的大都是像我这样的服装,叫做‘旗装’,不是骑马的那个‘骑’,而是旗子的‘旗装’。这种衣服,不但简约方便,还节约布料呢!”
姜四娘一脸的神往,口中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别的民族人的装扮啊!我听说,在西北那边的胡人,衣服很有特点,头纱掩面,特别漂亮。有机会,真想到处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才不至于灵感枯竭……”
“是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我听说西南有的民族,用银饰装扮,身上的服装是用特殊的方法染制的,很有味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跟着咱们大明的船队,到西洋看看,据说那边的人白肤、金发、碧眼,一头的卷毛,很有趣吧?”余小草两世都没有出国溜达过,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很想出去看看。
姜四娘睁大了惊讶的眸子,用手掩着嘴巴,道:“蓝眼睛,黄头发,还是卷毛?怎么……跟传说中的妖怪似的。真有这样的人?”
“当然!!皇上和阳郡王都是下过西洋,见过洋人的。听说不但有黄头发的,还有红头发的呢!长得跟我们不一样,说的话也跟我们不同。也不知道皇上和阳郡王他们 ,怎么跟洋人沟通的!洋人的服饰,跟我们这边也大不相同。如果有机会,可以让船队给咱们弄些洋人的衣服过来,参考参考人家的款式!”余小草有点异想天开。
不过,现在大明的远洋航船,都由阳郡王管着,只要她开口,别说弄些衣服了,就是把西洋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回来,朱俊阳也是愿意的。
“真好!真想到处走走,到处看看……”姜四娘此时的表情,像个充满憧憬和向往的小姑娘,丝毫没有所谓的织绣大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