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大声向所有人重复一遍!”
“行!”杨晓荣苦笑了一下,站到炮弹箱子上。双手拢在嘴巴大声说道:“兄弟我在那边干过,鞑子在做动员。这几话的意思是,杀光男人、烧光房子、**所有女人……”
“呜――啊―――”上万元军的呐喊恰巧响了起来,一瞬间,城头被怒火点燃。
万余铁骑风一样卷过原野。
城头上,炮弹呼啸着飞起,拖着长长的烟尾砸进元军当中,把骑兵和战马一并掀翻。弹坑附近,血肉和碎甲散了满地。周围的骑兵却看都不看,头贴着马颈,屁股从马鞍上翘起,手中的弓弦不停地敲打着马背。
被逼到极限的战马奋力急奔,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向前,不断地向前。
战鼓雷鸣般在远处响起,压过炮弹炸裂的轰鸣,淹没受伤者的哀嚎与**。
“注意距离,注意距离!”吴康在城头不停地跑动,提醒麾下的炮手注意炮弹的落地点。对付高速移动的目标,炮手们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尽量把几门炮的力量集中起来,在敌军中制造死亡地带。然而,在炮弹射击的间歇,死亡地段被骑兵快速穿越,转眼间,敌军已经冲到三百步之内,进入了几门重炮的射击死角。
“轻炮,轻炮垫高炮尾,近距离射击。投掷手准备,投掷手准备!”吴康听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咸腥的味道在嗓子里泛了上来。相比起前几次作战,这次元军的战术灵活得多,对火炮的弱点,理解得也清楚得多。显然,黎贵达的投降,给破虏军造成的损失,并不止是一时的战略被动。
十几门加在城头的轻炮快速喷射着死亡之焰,每一炮下去,都能轰到三、五匹战马。而未受炮弹波及的元军如同发了疯般,毫无畏惧,只顾向城墙靠近,靠近。
“弓箭手,准备!”萧鸣哲大声喊道。传令兵高高升起了一串画着弓箭的方型令旗。还没等他下令射击,杨晓荣一个健步窜了过来,大声冲他喊道,“命令士兵趴下,趴到城垛后!”
“全体趴到城垛后,举盾护头!”萧鸣哲立刻改变命令。他一直瞧不起杨晓荣这个降将,但杨晓荣最近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对之刮目相看。
天空中响起细细的风声,一片黑压压的云坠了下来。
萧鸣哲看到杨晓荣伸出手,用力将自己推倒。
黑色的羽箭落到城头,跳起,迸发出蓝色的火花。士兵们接二连三倒在了箭雨下,血顺着城墙的砖石缝隙聚成了小溪。
几名亲卫冒死冲上,用盾牌将萧鸣哲和杨晓荣护住。
羽箭打在盾牌上,啪啪做响。萧鸣着接过一张巨盾,护住自己和杨晓荣,看到红色的血,顺着杨晓荣的背流了满腿。
“杨将军!”他的嗓子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甲好,不深,没毒,马上组织反击,蒙古人打仗,这是头一招!”杨晓荣笑着答道。脸上的表情,依然带着几分让人不舒服的媚献,眼神中,却不经意间透出几分自豪来。
“来人,来人,把杨将军护送下去!”萧鸣哲大声命令道,目光透过盾牌缝隙向城外扫去,看到一个个疾驰而来的蒙古骑兵,在城下转了个直角弯,接着战马转身的瞬间,弯弓搭箭。
蒙古人扬名天下的驰射术,此波攻击,他们不是为了攻城,纯粹是为了立威。萧鸣哲想明白了这一点。推开盾牌,滚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城垛下,从一个阵亡的掷弹手怀中捡起带血的手雷,拉出导火索,在砖石上擦燃了,等了片刻,在火花钻进弹丸前的一刹那,将手雷扔了下。
“轰”半空中炸起一个霹雳。手雷在一个骑手的头顶上当空炸裂,将他连人带马炸成了黑炭。
“盾牌手掩护,掷弹手出击,目标,敌人头顶!”吴康的声音从城墙某处,沙哑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二十多枚小弹丸从城头各处飞出,当空炸落。
攻击得手的蒙古骑兵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招,慌慌张张地射出羽箭,打马向远方跑去。前几批已经奔远,又兜转回来的骑兵也放慢了速度,徘徊着,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向前。
“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在远处响起,羊毛大纛下,达春亲自吹动牛角,发出继续进攻的命令。
鼓声连绵不绝,火焰般,点燃武士们的斗志。
远处的骑兵兜转回来,继续向城头射击。近处的骑兵抖擞精神,把利箭冰雹般砸向城头。城墙上,碎石飞溅。箭头和石块碰出的火花,星星点点,在薄暮下显得分外绚丽。
一个又一个弹丸投了下来,将一匹又一匹战马放倒。
一个又一个骑手冲上去,用羽箭在城头上制造死亡。
敌楼正对西方的木梁上,羽箭就像丛生的蒿草一般倒插着,没留下一块空白。后续的羽箭还陆续地射上来,打得整个敌楼瑟瑟土落,仿佛随时都会坍塌般。
萧鸣哲举着盾,在城头蹲步往来,亲自联络麾下将领,布置反击。达春发动第一次攻击的目的是为了打击守军的士气,自己偏偏不能让他得逞。几次往来后,城头的被突然袭击打懵的将士们被他组织了起来。
箭雨中,几面绿色的战旗高高地升起。粗布的旗面上,一会就被撕出了无数破洞。残破的旗帜依旧升高,一直升到旗杆顶。
破虏军的号角缓缓地响起,高昂,激越。
几百面巨盾在城墙后,沿着石台,陆续升上城头,以旗杆为中心,向两侧散去。蒙古人用的角弓劲道大,准头足,有的木盾和盾后的主人一并被射穿,落下了城墙。但立刻有人走上来,接替了阵亡者的位置。
盾牌挤满城头,紧挨着,不留一丝缝隙。羽箭打在上面,发出令人胆寒的“啪、啪”声,却无法将盾墙冲出较大的缺口。
几百个弹丸从盾墙后飞了出来,凌空爆炸。冲到城墙下的几十骑同时倒了下去。后续的蒙古骑兵微微一愣,远远地张开了手中的弓,没等他们发射,一排亮晶晶的钢弩,从城垛的箭孔中飞了出来。
钢弩映着晚霞的微光,仿佛当空有人挥舞起一把利刃。
几十个蒙古骑兵从马上跌落,随即被自己的同伴踏成了肉泥。
又一排黑色羽箭以不同的角度落下来,落入盾墙后。
有破虏军士卒倒下,无数黑羽立刻从缺口处射进来,将失去保护的弩手、执弹手射杀。缺口周围的破虏军战士奋起反击,将一个个蒙古骑兵放翻在地。
一个蒙古骑兵弯弓,长箭未等出手,已经被射落于马下。
一个破虏军执弹兵擦燃手雷,刚刚举起胳膊,一支黑羽穿透锁甲,钻进他的胸口。身体一软,手雷落到了地上。执弹手用尽全身力气跃起,死死地趴在了手雷上。
浓烟从城头涌起,爆炸声低沉喑哑。硝烟散后,执弹手所趴之处,只有一团黑色的血迹。新的执弹手冲了上来,站在血迹上,擦燃手雷引线。
新的蒙古骑兵冲上来,拉开角弓。
鼓声如雷。
号角声宛若龙吟,穿云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