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的漂木越来越少,因为很多地方都已经不放漂木了。漂木虽然运输简便、便宜,但是中途的损耗实在太大了,漂在河里,有被偷盗的、被撞烂的、长时间浸泡变形变质而成废材的,成本比汽车运输还大。如今木材将走水路改为走陆路运输,与现在公路交通发展有关系,原来汽车三天才能到成都,现在一天半就可以到了。如果汽车好一点,人勤快一点,路上没有飞石、泥石流或者车不出故障,一天时间两头抵拢还是可以到达的。
与此同步的是森工企业的衰落。一代人的努力,三、四十年的砍伐,古锦县城周围和各条通路的山沟里,基本上是光秃秃的。如今伐木的成本更高了,需要到更深的沟里,修更长的路,集材也更难了。地方和森工因为利益的原因矛盾突显出来。地方是木头财政,几乎全靠森工缴纳的税收。这税收怎么也没有办法维持全县的财政开支。地方开始在木材自营上打主意了,开始划分地方社队林区和国营森工林区,而且地方社队林区的采伐是以炭薪林的名义,却是毁灭性的,不管科学采伐的规定,没有间伐,更不管营林,清一色的剃光光头。
不仅是不知情的人,连古锦县一个副县长都在会上对森工局去开会的同志这样说:是你们掠夺了我们的资源,而我们没有享受到应有的福利;是你们无节制的滥砍滥伐,让我们饱受频发的洪水、泥石流灾害侵扰;这是我们祖上的地盘,我们砍点又怎么了?
地方上涉及到林区的各类案件多起来了,本地人组队强行砍伐国营林区,被林区派出所抓到两个。同村来了一百多人包围了森工局,强行抢人,并对森林公安分局局长和森工局局长大打出手,然后有三个人还装病住院。
在县公安局介入时,调查结果竟然是森工局局长伸手推了某人,引起公愤而被正当防卫的人们还击。还要求从稳定的角度,森工局必须道歉和赔偿医药费。
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在与地方的利益博弈中,森工败下阵来,不可避免地开始走下坡路了,关闭了将近一半的林场,人员实行了退养和提前退休政策,各种公益设施建设更是停滞状态,原有的也逐步废弃。
古锦县始于森工,但如今绝对不是森工一个行业独霸天下的时代,各行各业逐渐发达起来,而森工却已是强弩之末。
古锦县准备开发旅游资源,由地方和森工共同管理,成立达拉风景区,开始涉入旅游开发。
我所在的古锦森工局子弟校,最是最后一届高中,我们毕业以后,子弟校将永远关闭。
在一间几乎封闭的寝室里,十二双胶鞋的臭味绝对会将人熏晕过去,当我的铺盖卷放进了寝室里唯一一个空铺时,我是寝室里的第十二个成员。他们几乎都是来自工段的森工子弟,我是唯一来自局机关的。
因为父亲的提前退休,而我已经超过18岁了,户口不能随父亲迁回老家,只能继续在古锦县读书,反正也只有最后一年多了,住校也可以。
住校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这是我在走通校时无法体会到的。首先是在一个注定要消失的学校,老师们的工资一再被拖欠,而且还担心在学校解散后被分配到哪里,有些人的身份要回到工人。在这种氛围下,老师无心教学,学生更无心学习。我不仅读的是末届高中,那些在森工单位劳保丰厚、高工资、子女顶班的待遇,如今是想也不敢想了,这意味着我高中毕业就将直接进入了待业青年的队伍。
想当年,在古锦县,森工子弟校教学质量那是响当当的,考进大中专的学生占全县的80%以上,这些森工子弟后来成为古锦乃至贤平市众多单位的领导人和业务骨干。当时,地方上的干部职工想方设法都要把孩子送进来读书。如今,子弟校有本事的老师基本上都调走或者分流了,学校的教学质量一年不如一年。
父亲领取了退休住房补助以后,在公安局的住房就被单位回收了,我只有到学校住校。因为父母退休、姐姐工作的原因,户口都迁出了,家里的户口簿里只有我和花花两人。
森工衰落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自保和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子弟校的学生人人自危,这和原来是完全不同的境遇了,地方上的学生曾经是多么羡慕甚至和嫉妒我们,那是森工辉煌的年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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