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几次试图伸出手去推门,都缩了回来。他调转头,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住。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心一横,“轰”一声推开门,把自己先吓到了。
看着早已将红盖头扔在一旁的绮梦,申屠鹰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轻轻说:“绮梦——”
“你不要用这种语调叫我,我会觉得恶心。”绮梦打断他的话,冷若冰霜。
申屠鹰叹了一声,“对不起。”
“在你心里,还有比名位权势、荣华富贵更重要的东西吗?”绮梦没看他,只觉两人共同呼吸一处的空气都尴尬万分。
他还是叹气,重复说着:“对不起。”
绮梦彻底恼了,站起身来,随意走到一处窗口,向外望去,正对着的,竟是一堵高高的白色大理石围墙,上面镂着菱形的孔,渗着清冷的光影。
“我不喜欢这堵墙,明天你找人给我拆了。”绮梦咬着牙说。
申屠鹰点头,“好。你若真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找人把它拆了。”
绮梦转过身,带着嘲讽的口吻,“我若说我不喜欢这大司马府,你是不是也能下令将它拆掉?”
“那你喜欢听风阁吗?”申屠鹰小心问,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若喜欢那里,日后你可以住在那……若你都不喜欢,我给你单独建一座宅子。”
“听风阁是个故弄玄虚的地方,我当然不会喜欢……让你破费为我另建宅院,我也未必能住得心安理得——”绮梦沉着脸笑,“你想减轻你心里的愧疚,我偏偏不让。”
申屠鹰一下变了脸色,沉寂了一会儿,也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绮梦面前,绮梦本能地往后退,腰一下磕到窗沿上,她颤着声音,有些害怕,“你要做什么?”申屠鹰慢慢将手搭到她肩上……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绮梦骂道,挣扎着一甩手,重重挥到申屠鹰脸上,一声脆响。
申屠鹰别过脸去,痛楚的神情在他眼里表现得尤为强烈……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妹妹。”
绮梦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你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我,可我一直记得她的模样,甚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时间越长,我反而记得越清晰……你在听风阁里看到的那张画,是母亲入宫时,宫里的画师给画的……她那时的年纪和你现在差不多……你们像极了……我从小就对自己说,等长大后,一定要娶一位像母亲一样美好的姑娘……我在山宅无意中见到你,既喜悦,又不安……其实当初得知你是我亲妹妹的消息,我心里并不是旁人推测的那样充满恐慌,相反喜悦感来得更加踏实……我感到欣慰——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我不是一个被遗弃了的人……”
申屠鹰先掉下泪来,声音渐渐哽咽,说不出话。
绮梦看着他刻意仰着的头、略有起伏的肩,忽然鼻子一酸,泪珠不听使唤,全掉了出来。
看到绮梦伤心难过的样子,申屠鹰愈加痛心,想为她擦去眼泪,可又不敢再次碰触她。犹豫着,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母亲的名节和山先生的清誉……都是我的错,可事已至此,我不敢后悔……等事情平息下来,我会还你自由……”
绮梦只顾着流泪,并不与他说话。申屠鹰一眼瞟见绮梦放在案上的手帕,走过去拿了递给她。
绮梦并不伸手去接,申屠鹰试着去擦她脸上的泪渍……绮梦依旧回避着,只是明显柔和了很多……
“我吩咐下人伺候你洗漱……你早些休息……今晚,我在这里批公文,以后,我不会常来……”申屠鹰轻声细语。
这样的夜晚,绮梦几乎是一直睁着眼,她根本无法安睡——透过床幔,申屠鹰伏在案头的身影就像一个耻辱的提醒,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现在是真的嫁给自己的亲哥哥。
可她终究还是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当她一身冷汗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她的心剧烈颤动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把双手放进被子入睡的习惯。
猛然拉开床幔,房内并无一人。书案上,除了燃尽蜡烛的烛台,再无其他。
绮梦起身,只觉昨晚残存的气息并未散尽,发疯一般打开所有窗户,骤然察觉,每一扇窗外,都是通透一片……那堵高高的白色围墙,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丝毫找不出它存在过的痕迹,一切透着一种温馨的恐怖。
绮梦开始使劲回忆,可是昨晚除了那个耳光发出的脆响外,她再也想不起任何还算剧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