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仪器馆、夸夫君

    到了此地，如今的怀仁也是功成名就，室内陈设虽然简朴，但很是庄重，大床大几大案，我见他案头书仍是不少，床边也俱是书籍，有一本“论语”最破旧，很是醒目。

    我拿起来，轻轻抚摸。

    “这本书，我现下已是倒背如流”，他言道：“自你去后，我自是五内俱焚、心痛难忍，尤其是你十字架手镯俱留，更令我觉得是幻梦一场。”他自脖子上取下十字架，仍与我戴好，原来他一直挂着两个，我刚才竟未注意。“手镯在那头箱中，一会给你戴上。”

    “一路上我浑浑噩噩，也不知怎样到的布鲁塞尔，我昏睡了三日，之后每日就是翻看你留下的手稿，你让买的书籍。”

    “我疯狂读书，先是在罗马，后到西班牙，终于获得神学博士学位。”

    “诸多亲人教友问起我此前经历，我只说想去南美不过没成胡乱游历而已，我时时回忆，时时又陷入痛苦，此刻方明白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是怎样的滋味。”

    “后来，你说的卫匡国果然中国返回与我汇合，我们相约热亚那启程前往中原。”

    “在即将到嘎纳的时候，我们的行李被洗劫一空，手稿书籍都不曾幸免，我手中只剩下这本正在看的论语，那手镯，是你身上唯一值钱之物，幸好我揣在怀里也不曾被掠夺。”

    “海上路程诸多波折，我真有些痛恨这大海，取走了这许多我的性命之物，若不是你我有约，我真不想再走这一遭了，我们只好再返回整顿行装，次年至里斯本出发。”

    ……

    我轻轻推着木制轮椅与怀仁在南堂走走，他自是不愿坐的非要陪我一起走，我只嫌他步子慢，他便只得坐下了。

    因我看到他房中的这个椅子甚是精巧，他说是他自己设计了草图让制成的，有时身体不济，却要各处行走公务，这个就派派用处。他本是心灵手巧之人，机械，数学，天文，地理，语言，无一不通，很多小玩意自然难不倒他。

    “你的手稿虽然被遗失了，你且来看看我做的这些东西对路不对路。”他指引我进天文台边上仪器馆：“这些物件现在由钦天监京城各处安放，只是每做一个，我让他们打个小样在这里。”

    我看着仪器馆中琳琅满目的陈设，那些他的发明创造一一陈列，无论是数量、质量，还是精细程度，早就超越了我当初手稿上的内容。还想到他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制火炮、当翻译、著书立作……他的才能早已是世所瞩目，他此番引我瞧瞧，便是取悦于心爱之人，让我高兴高兴。

    只是年岁大了些，我便不能像年轻时那般忘情亲吻与他，我轻轻依偎着他，说道：“你真厉害，我以你为荣”。

    宋史《韩世忠本传》《双烈记》有一段金山战鼓的典故，后世编成戏剧，其中一段“夸夫”甚得我心，符合眼下光景：

    曾记得当年京口初相逢，

    但见你骨骼魁伟胆略勇，

    相公为国去从军，

    妾在深闺少侍奉，

    ……虽然是位高权重，

    常使妾忧心忡忡，

    位高何如才高好，

    权重怎及德望重，

    喜今日亲眼见元帅神通，

    神妙算指挥定大将威风，

    不羞自夸夸相公，

    为此备得酒两盅，

    一贺你相公妙着擒元凶，

    二祝我自身慧眼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