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从宫中请辞后打算回乡养老,顺路路过登州,老太太便将其迎来盛府小住顺便教导盛家女儿世家礼仪。
出门时小娘就多有嘱咐,说这位贵客原是宫中女官,出身山东孔府,虽说是个旁支,但本朝自开国以来,圣人以儒孝治天下,孔府是天下儒生之首,又及重孝道,颇得圣上赞誉。
又说顶着孔府中人教导的名头,于将来颇有助益,让我定要学上她的几分本事。
我没好点破小娘,这孔嬷嬷其实是为盛华兰而来。
而今大娘子亲迎,足可见府上重视这位孔嬷嬷。一路引入正厅,孔嬷嬷同等在正堂上的老太太相视一笑正要按着宫规行礼,让老太太斜睨一眼忙拉到炕上坐了下来,老太太是候门嫡女,规矩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行云流水,孔嬷嬷在宫中沉浮多年,虽是个旁支的小官之女,说起话来却让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大方流畅。
二人你一句儿孙满堂真是有福气,我一句哪里哪里能请到你教养这几个不成器的丫头才是我的福气呢。
你来我往一顿谦虚,端的是一派谦谨庄重。
我目光一扫,正瞧见盛华兰偷偷挪了下屁股,坐得腰板直直,目光殷切,充满决心。心中不由一哂,思及梦中盛华兰在袁家蹉跎的那些日子,可见,这礼数任你再周全,规矩再端庄,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笑谈,与过日子可没有丝毫关系。
晚饭摆在花厅,屋内噼啪作响的火苗衬着明窗外的白雪红梅,到是一派风雅模样。都是女眷,不好饮酒,盛老爹端着茶杯说了几句场面话,又满脸乐呵呵的说我家华兰丫头劳孔嬷嬷费心,大娘子夫唱妇随笑得像个吉祥物。
席间穿插着老太太一忽儿‘明丫儿,多吃点’,一忽儿‘不许挑食’,丫鬟婆子往来如织,倒也是宾主尽欢。
老太太正式着人通知家中几个姑娘,接下来要随大小姐华兰一起接受孔嬷嬷正统的世族小姐礼仪教育了。
从林栖阁出来,绕过点熙桥,穿过小园子,就是盛华兰住的葳蕤轩了,也是孔嬷嬷的教学地点。
盛华兰今日穿的明艳,高高束起的朝云髻,大红洒金刺绣双凤短袄,翠色束腰长裙,处处一派大家主母风范。
王氏眼里的骄傲之色在看到我掀帘入厅时变成了隐隐约约的怒火。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错金撒花的牡丹长裙,外罩一件翠青织锦的短袄,徒然从王氏的眼神里生出些气闷来,若是将来不若梦里般嫁高门,这些绮丽的衣衫,精致的用物,将再也不是我能受用的东西了。
孔嬷嬷的重点教学对象是盛华兰,余下我们仨属于陪客性质,如兰娇蛮不过一柱香时间便去和旁边的小丫鬟嘀咕去了;明兰握着一支墨都没有蘸的毛笔,两眼发直;我?有甚可学?只需堪堪做个样子蒙混过去也就罢了,还是想想如何再嫁高门吧。
虽说梦里那一遭有些苦楚,可是,可是权利的滋味还是很好啊,还能顺便踩一踩王氏的脸,很好。
“虽说女孩儿家德行人品最为重要,举止教养不过是虚礼,可大凡体面人家都爱讲究这么个虚礼···················”
孔嬷嬷的声音在我耳中已然细若蚊吟了。
只需得亦步亦趋跟在华兰身后三步的地方,不出大错也就行了。
然每次校考时,我又能拿出梦里的姿态将三个兰压得毫无翻身之力,一力赢得盛老爹的夸赞和王氏杀红了的眼神。
学规矩再是个慢工细活儿,也抵不住盛华兰婚期在即,不过三月余,孔嬷嬷观完盛华兰的礼也告辞回乡去了,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过平静的日子总是不长的。
随着盛长柏前脚送亲回来,后脚盛老爹千请万请的庄先生携妻入住盛府西侧院。有了孔嬷嬷的前车之鉴,本来庄学究只教两个大儿子,盛老爹眼珠子一转,有样学样本着资源不浪费的原则,装模作样的加了一笔束脩,将家中的女儿又一起打包送给了庄先生做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