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何妈妈的颈下,指着地上尸体厉声道:“说,他是怎样死的?”
何妈妈不懂他意思,颤着嗓子道:“是——是牛儿爷自楼上——踢下来——”
卓十七不待她说完,劈面就是一掌。何妈妈立时觉得天昏地暗,灯火无光,只剩一大群蜂儿在脑子里嗡嗡地飞。忙用双手捂住脸面涕道:“十七爷莫急——你说怎样——就怎样——”
卓十七看她惧成这个软样,更觉可欺,将长刀递进半分,立时把何妈妈颈下割出血来。但她已不觉痛,只听着卓十七发狠道:“胡说,关牛儿哥什么鸟事?分明是他喝多了酒,自己俯在三楼栏杆上呕吐,一不小心折下来的,是也不是?”
何妈妈这才明白他用意,一叠声地应道:“是是是——他自己折下来的——”
卓十七满意地点点头,又用长刀指着楼上楼下被赶出房的众人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吧?一会官府的人来问,若有哪个说错一字,他全家都活不过三日去,明白吗?”
春香院虽号称京城第一春楼,但来的多是上无依托、下无指望的小商小吏,都怕命短,此时刀枪相逼,谁敢说个“不”字?
卓十七刚把长刀入鞘,听把门的兵士道:“官差来了。”卓十七将手一挥,众兵士立时散入人群之中隐没不见,只留下七、八个穿便装的混在前面观察动静,以防有变。
五、六个皂袍捕快慢步缓行地进在楼中,不待张口,酒气已喷得呛人。
当前一个指着地上尸首询问何妈妈。
何妈妈应付他们倒甚从容,将卓十七所教言语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
官差自然不肯全信,又拉出几个人来问,众人皆执一词,就这样将这崔老爷冤死在众人的唾沫里。
待官差做完问状,拿了何妈妈奉上的五两银子离去时,童牛儿和赛天仙正好把点心吃饱,将手上的油腻向对方身上抹着笑闹,欢愉之情言辞难表。
睡得正酣时,忽觉有人摇动自己。
童牛儿睁眼见天已大亮,一缕日光自南窗透入。朦胧半晌才看清床前立的是小丫头,正拉着他的手臂发急道:“官爷,外面有人寻你呢。”
童牛儿打个哈欠,道:“什么人?”小丫头道:“也是个官爷,这里全是胡子,吓死人。”一边说,用手向颏下比划。
童牛儿立时明白必是自己营中的校尉张大刚,人称张大胡子,他人虽粗鲁,但对自己十分关照。此时寻到这里,必是见自己一夜不归,担心有什么闪失,特意来寻,无奈只得坐起。
怀中的赛天仙拦腰将他抱住,腻声道:“不放你走,奴家还未和你亲热够呢。”
童牛儿却不耐烦,一把将她搡到一边。蹬上裤子,提上靴子,自银袋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丢在赛天仙怀中道:“去买套衣服穿,今夜我还来就是。”将军衣闪披,抓了黑鞘长刀便走。
赛天仙将银子抓入手中一掂,不过半两左右,恼得就想照童牛儿背影打去。
猛地想起昨夜他杀人时的情景,才惊悟不能如此对他。但有气在胸,不抒不畅,便扬手将银子朝半支的窗外抛去,立时惹来一句怒骂,该是打在了哪位路人的头上。但骂声刚起即停,想是那人见被银子砸到,也就忍了。
可这边刚静,春香院的正厅中就传来一声牛吼:“童牛儿,你给老子滚出来——”童牛儿却不应声,一边不紧不慢地系着衣上铜扣,一边缓步朝楼下走。
五百御林军在甲字大营的小校场中集结整齐。
张大刚一脸肃容,双目圆瞪地站在队列前面。
众军士与他厮混得熟,知他这般表情必有重大事情发生,各个拔背挺腰、屏息而立。
张大刚见军容肃整,甚觉满意,嘴角翘起一抹微笑。但他鼻子以下皆埋在胡子里,这笑容别人却看不到。
张大刚干咳两声,手压刀柄训话道:“龟儿子们给我听着,这户部尚书林水清林大人可是个好官,天下皆知,人人敬仰。今日遭难,我等奉命前去他府上查抄财物,抓捕男丁女眷。我有句话说在前头:你们哪个胆敢手脚不干净,拿林家财物,辱林家妇人,让我知晓,我必剁了他的双手,听到没有?——他妈个羔子的——”众人齐答,声音响亮。
张大刚满意地哼一声,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人,喝道:“童牛儿——。”童牛儿早知他必有此问,懒洋洋地答:“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