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知自己儿子主意坚定,不能劝阻,只希望他能为宗祀计,能结婚生子。
“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做飞行员,上去就不知道能不能下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假如你有不测,伯母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马上就要作战,如果有了爱人,必然会分心,如果遇到不测,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结婚这件事,我是不会考虑的,我既然已经决意投身报国,自然什么都以作战为先,早已经是必死之身。春江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信得过你,假如我有不测,还希望你看在多年同窗情谊上,替我照顾老母一二。”
白清泉喉口微酸,他的两场戏,一场是来劝陈正,一场是他去长江捞尸,在当地渔民的帮助下,将陈正的尸体捞了出来。
陈正最后还是死了,他被七架敌机围攻,最后与他们同归于尽,掉入长江之中,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
《飞行员》的高潮是重庆大轰炸,伤亡十分惨重,除了教官男主,几乎全都牺牲了,沈金台饰演的男二号,死的最为壮烈。
而此时的陈正,风华正茂,仰头看着天空,和黄春江约好,将来抗战胜利了,要去他家乡喝酒。
“虽然报了必死的决心,但我们也不必太过悲观,或许将来抗战胜利了,我还好好的。你总说你们绍兴的酒好喝,等哪天把日本鬼子都赶跑以后,我开着飞机去绍兴找你喝酒去。”
“那一言为定,我们老家最有名的是女儿红,你若来找我,咱们喝个酩酊大醉。”
白清泉自己觉得他的演技比以前好了,因为很容易入戏,心思也敏感细腻了很多。他扭头朝沈金台看去,见沈金台眼神清亮,湿润的恰到好处,和对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仰头迎着太阳。
“咔!”
沈金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土坡上站了起来,伸手拉了白清泉一把。
他穿的是军官服,飒爽英挺,白清泉在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沈金台身上的“攻气”。
“一条就过了,厉害啊。”沈金台笑着说。
白清泉说:“彼此彼此。”
他跟沈金台对戏,就会拍的特别好。
阎秋池其实也很焦灼。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想,如果沈金台真的和白清泉谈上恋爱了,该怎么办。
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中午拍的合照。
白清泉和沈金台合拍的照片他也有,照片上的沈金台,眼神那么亮,笑容那么甜。
沈金台和白清泉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好看,他的五官要浓艳一点,唇色更红,肤色更白,眉眼更漆黑,他的手垂在白清泉胸前,白清泉很自然地拉着他的手。
没有全部握着,而是轻轻握着沈金台的手指。
一,二,三,三根手指头,要牵不牵的,看着着实暧昧。
他本来觉得他和沈金台拍的第二张照片也很甜的,可是一对比,就不甜了。
尤其是第一张,沈金台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站在他身后,眼神和笑容都很淡,很客气的样子。
这种过山车,阎秋池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受不了。
或者说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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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人淡惯了,他想起阎太太的话,如果沈金台和别人谈恋爱。
他想一想,突然发现自己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非常浓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外头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空调噪音很大,时不时就嗡嗡地响一下,他忽然听见了沈金台的声音,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开门去看,就见沈金台和白清泉带着小糖他们上楼来。
沈金台还搭着白清泉的肩膀。
白清泉看到他,立马鞠躬打了招呼:“阎总。”
沈金台收回胳膊来,问:“方阿姨好了么?”
“好多了。”阎秋池说。
晚饭的时候,阎秋池失落的感觉更明显,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点魔怔,会放大一些东西,他越看越觉得沈金台确实喜欢白清泉,俩人的眼神,动作,乃至聊的那些片场的拍摄细节,他都觉得很暧昧。
而且他觉得自己有点插不上话。
他从事的也算是娱乐圈,可是老总和演员之间差别还是很大的,共同语言其实很少。
还是那种感觉,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早早地就出来了,自己一个人到街上溜达散心。
突然想抽烟,他就去了一家小超市买烟,一进门,就看到老板一家正一边吃饭一边凑在电视机跟前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是《东宫来了》,沈金台扮演的李叙坐在椅子上,听跪着的犯人说话,忽然冷笑一声,眉眼微微垂下来,那种轻蔑,冷漠,表演的入木三分。
“帅哥,要买什么?”
“来包烟。”他看那上头摆的很多牌子他都不认得,就随便指了一个。
老板放下碗筷,过来给他拿烟。
“再要个打火机。”
等接到手里以后,他问:“多少钱?”
“二十。打火机不要钱。外地来的?”
阎秋池点了下头,拆开了那盒烟,却没急着走,抽了一支烟噙在嘴里,眼睛却一直朝电视上看着。
老板就笑着说:“《东宫来了》,演李叙那个,现在在我们这拍电影呢。”
“我知道他,沈金台。”打火机的光将他的眉眼照的更亮。
“对对对,沈金台。”老板说:“大明星啊,他演的特别好。”
李叙在送太子周瑛走的那一天,在雪地里冻伤了腿,每到冬日都很难熬,外头强撑着,一回到房里就颤抖着扶住了椅子,长安跪在地上,拿了热毛巾敷上去。李叙抬起头来,面色隐忍,对长安说:“今天是他忌日。”
气息,台词,都很绝,甚至于脸颊微微的抖动,又冷静,又悲伤。
真好,沈金台演的真好,沈金台真好。
阎秋池从小超市里出来,在夜晚的街道上抽烟。
他不是狠不下心的人,他做事一向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他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靠的可不只是有阎铁峰那样的父亲。
夜深了,沈金台在白清泉的房间里,正在跟郑思齐视频。
他们三个自东宫结下了深厚情谊。
聊的正嗨呢,外头突然就传来了敲门声,很响。
“小金!”阎太太在外头喊。
沈金台赶紧跑过去开了门,就见阎太太还接着电话,对他说:“秋池好像在外头喝醉了……你等等你等等,我电话这就给他。”
阎太太说着就把手机给了他。
沈金台赶紧接过来:“喂?”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喂?”沈金台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忧虑的阎太太,然后叫:“阎秋池?”
“嗯,”阎秋池在电话那边说:“沈金台,我……可能喝多了。”
“你在哪?”
“在……”电话里忽然传来一个很响亮的女声,一个大妈扯着嗓门用当地方言说:“刘大姐烧烤店!”
“你坐那儿等一会啊。”沈金台说着就挂了电话,把手机给了阎太太。
阎太太说:“在哪?”
“我知道地儿,”他说:“我去接他。”
白清泉已经挂了视频,摘了脸上敷的面膜,过来问说:“阎总喝多了?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我跟小糖两个去就行了。”
沈金台考虑的还是比较周到的,他觉得阎秋池不管怎么说,都是白清泉的老板,喝醉了的样子,未必想让下属看见。
他去换了鞋,就带着小糖下楼去了,阎太太站在走廊里,心情复杂得很,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形容。
她不知道阎秋池是真喝醉了还是假喝醉了。
九成是真的,一成是假的。
“阎总今天吃完饭的时候好像就有心事。”小糖一边开车一边说。
沈金台用手机搜了一下导航,说:“他没开车,还跑这么远。”
等他们开车到了烧烤店,深夜,烧烤店却依旧热闹,摊子摆在外头,很多男人在那喝酒聊天,乱哄哄的,沈金台一眼就看见了阎秋池,赶紧跑了过去。
阎秋池在桌子上趴着,他拍了一下阎秋池的背:“阎秋池。”
阎秋池闻言立即抬起头来,抬的有点突然,把沈金台吓了一跳。
阎秋池应该是真的喝多了,脸特别红,酒气很重,看了看他,然后又趴下,说:“你……来了。”
声音依旧很清淡,很温柔。
不发酒疯,还挺好的,依旧保持了他平时清淡绅士的样子。
沈金台让小糖去付钱,自己则撑着阎秋池,扶他起来:“好好的怎么喝那么多。”
阎秋池低声说了一句,沈金台没听清:“什么?”
“不好。”阎秋池说。
沈金台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他一笑,阎秋池眼睛就亮了,忽然凑上来,亲了一口他的脸。
沈金台:“……”
小糖:“……”
阎秋池又要亲,沈金台一把用手挡住他的嘴,阎秋池的嘴唇是热的,软的,带着潮湿的酒渍,抵在他手心里。沈金台倏地就把手收了回来。
妈呀。
“沈金台。”阎秋池说。
小糖吓得两只手伸在半空,都不知道要不要帮沈金台扶着。
阎秋池整个身体都倒在沈金台身上,沈金台努力撑着,竭力让两个人保持一点距离,“嗯”了一声,说:“在呢。”
阎秋池看来是真的醉了,不然不会这样。男人醉了什么狗样子都有,不能跟他计较。
阎秋池没说话,只长臂一伸,抱住了他,高大的身体结实温热,很霸道。
然后叫他说:“沈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