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倘若要说起。
“我得好好想想。”我对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说道。
一
那日师父心情不好,我多说了两句“学不会”,他便恼了,我这做徒弟的不敢说什么,只好匆匆走出。
我心里有些郁闷,却实在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师父与前来看望他的国主阿姐吵了一架,那张脸便再没有展开过笑颜。国主赵瑜,这个待我温情宠溺的阿姐,是师父戏场的常客。
我在和衣而眠时,心里依旧是惴惴不安。国主阿姐离开时,师父手中的那根楠木兔毫被他紧紧捏着,后来他放下时,手上俱是鲜血。
他们从未这样吵过,今日这般到底还是吓到了我。
我一觉醒来,觉得鼻塞难忍。睁眼一瞧,原是那讨人厌的怀王赵乾,他脸上正带着恶劣的笑,捏着我的鼻子不放。
我气得用爪子去挠他。
“你师父究竟是收了个什么东西,整日里懒觉不停,也不知道好好学些技艺。”赵乾自顾自坐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偷吃阿姐昨日带来给我的酥饼。
这人,怎一点廉耻心也没有。
“喏,你师父让你去送的信。”他指了指桌上面躺着的信。
“我师父呢?”
“你若是早些醒来,还能见到他看你时嫌弃的眼神,”赵乾给我扔了几个酥饼,随手捏起一封信,蹙眉道:“这信我看还是别送了,这几个地方都乱的很…”
这坏东西,惯会抹黑我那光风霁月的师父。我吞了几个酥饼,便拎起桌上面的几封信,看了看地址,毫不犹豫地跑到窗边,一跃而下。
“傻东西,切记注意安全。”
我飞到塔楼的上端时,听到赵乾在六楼的雕镂窗边向着外头吼了一声。
算这小子还有些良心。
今日送的信,是给四方国最边缘的几个部族的。这些部族实力微弱,游离于四方的权利之争外。也不知道我师父要寻这些人来做什么。
二
四方的疆域不小。
在这几个部族游走,实在需要精力。风餐露宿整整十日之后,我总算是踏上了回去的路。
在将要接近都城的那夜,我选择宿在近郊的一间客栈里。
现下接近冬日,这时节来这里住店的人,多半都是出来跑生计的。我在客栈的一楼,叫了两壶热酒,正喝得头晕目眩。
一阵喧闹声,使我不得不停止自娱自乐。
我抬头一瞧,是几个穿着精致的男子,正围着一个桌子笑得猖狂。我细细瞧,里面有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女,看上去很是无助。
四方如今便是如此,尤其是这都城,纨绔子弟无数。
平时我若是出来,绝对会假扮成小少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对父女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收场。
那父亲气急,怒斥这一群纨绔子弟:“这是天子脚下,岂由你们放肆!”
“你这老汉,我们几个姓赵,都是天子的亲戚,这种事情都是我往日里的家常便饭。”纨绔为首的男子笑得肆无忌惮。
“你看你都穷成这样了,若是把女儿卖给我大哥,以后你也能跟着女儿吃香的喝辣的。”
“…”
一旁的纨绔纷纷应和。
“你——你们欺人太甚!”那老父亲护着自己的女儿,脸上俱是慌乱,他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一个人站起来为他们说话。
我站起身来,但并不是为他说话。我提起手上的两壶酒,踏上了前往自己屋子的楼梯。
我不知道这父女俩的结局如何。
第二日我准备出门时,整间客栈依旧是安逸平和,一点也看不出昨夜发生过那样的事,我也再没有见过那对父女。
至于那为首的赵公子,我则在数月之后,见到了他狼狈模样。
三
送信归来后的几日,我依旧是吃好玩好,乐得很。
赵乾则不同,他不知从哪里吃了炮竹,每日都来找师父的麻烦,不是挑剔凝馆的酒水差了,便是说师父的戏腔敷衍。
赵乾,这人真是怪胎。我打记事起便认识他,这个不问三不知的无权王爷,最爱在师父的戏楼凝馆里晃悠。
我从前总是怀疑他是欢喜凝馆的哪个戏子哥哥。
那几日,十分暴躁的怀王爷,终是成功让凝馆的人都对他避而远之。
我劝他,他却说我是个傻的,大声呵斥我,让我以后绝对不许再接师父吩咐的那些危险任务。
我茫然,不懂他指的是哪些任务。
不过这人倒是个有良心的。
那些时日恰逢城南香料铺出新熏香,凝馆的一个待我很好的哥哥送了我几盒。我选了几盒,分送给我最在意的几人。
师父得了一盒芙蕖香,他向来不露山水,我也看不出他究竟什么心思。大概是不喜不厌,我那日得以少练半个时辰的戏腔,却也多练了一柱香的小楷。
当然,我后来再也没送过师父熏香。
阿姐那,我托赵乾给她带去一盒松香。阿姐的喜好我是知晓的,幼时在她怀里长大的我,最是清楚她身上的味道。
不出我所料,第二日我便收到了整整一堆赏赐,各式香料、胭脂以及发簪堆满了我的桌子。说起来,我也算是四方国主身边的红人。
与豪气的阿姐交好,绝对不亏。
最后一盒兰香,我扔给了赵乾。其实这味道一点都不适合男子,但分送下来的只剩下了这味道。若是漏了他,这人一定会找我闹上几个月。
赵乾倒是难得没嫌弃,收了那盒熏香之后,什么也没说。
过了几日,我的房里多了一台筝。那是名家柳氏出的筝,据说千金难求,我自然爱不释手。我原先以为是师父送的,可惜多方试探之下,发现他浑然不知。
那便是阿姐赐的,我特地给她写了封信,感谢她的大手笔。她很快回信,信上飘逸大字几个:
朕不知,若是阿奈欢喜,朕下令让他们造几个予你。
这可使不得,我忙回信婉拒。既然不是我那万事沉心的师父,也不是向来宠溺我的阿姐,这剩下人里有如此财力的,似乎只剩下那整日里混诸酒场戏楼的怀王爷了。
赵乾面前,我一向放肆,故而敞开门来大声质问他。
至今日,我依旧记得他那日的脸色,通红通红宛若天边那抹火烧云。他有些微恼道:“不过就是台筝,你既送了我熏香,没道理欠着你。”
可是这两者,价值相差实在大。
我刚想告诉他那熏香的真相,告诉他那香几乎是人手一个的。可是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神,我却突然觉着有趣,便如孩童贪玩一般,不愿把真相说明。
后来,我才知道赠他熏香那日,正是他的生辰。
这便让我有几分愧疚,连着暗地里给他补了好几份生辰礼,我阿奈也最是厌恶欠人东西。
我赠,他便愣是要还。这一来一去,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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