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庆妃亦有诸多不是。
那一日,庆妃避了曦华,将苏媺唤到正殿,言语中颇有责备之意,见苏媺虽一如既往态度谦婉,却没有痛快地答应规劝曦华,便很是冷落了她几日。
苏媺心中明了,方才贝锦一番话中有话,不过是再一次替庆妃敲打自己罢了。
庆妃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又怎会记挂苏媺无人可用?何况,棹兰斋空间狭仄,哪里还有多余的屋子安置更多人手?
释香默然地跟在苏媺身边,走出宣颐宫的朱漆宫门,方低声道:“看来,果然如小姐所料,庆妃是迁怒上咱们了,檀墨不出来也好,省得碍了旁人的眼。”
她情绪很是低落,不似往日欢快,垂着头,目光郁郁的,不知看向哪里。
“你也是个气性大的!既是事先已预料到了,又何必放在心上?”
苏媺笑吟吟看着她:“我正不想让檀墨出来受人白眼,若非我身边离不了自己人,连你我也一并留在棹兰斋了,横竖,曦华身边有那样多的人可用!”
释香闻言,忙挽了苏媺的手臂,嗔道:“小姐可不能舍了我!旁人再好,哪能像我一样跟小姐贴着心呢!”
主仆相视一笑,苏媺顾盼间,余光瞥到宫门处,却见贝锦还站在那里。
她心中油然生出一抹冷意,如残留树梢的一粒细小微凉的雨珠,倏忽间,渗进花泥里不见了。
身为宣颐宫的掌事宫女,贝锦并非十分出色的女子,她年过双十,长得细眉淡目、身量微丰,平日多作淡妆素衣的打扮。
与珠兰、紫茉、茜丝等赵府的旧仆不同,贝锦是大齐立朝后,庆妃从一干新入宫的宫女中,亲自选出、又一手调教的。
她侍奉庆妃十分细心殷勤,对下面的宫人却颇为严厉,也有几分拜高踩低的浅薄心计。
自两年前入宫,苏媺主仆与花照、叶萦等相处融洽,与贝锦却不近不远、不亲厚也不淡漠。
苏媺却不以为意。
贝锦,不过是这座等级森严的皇宫里,一个靠着曲意逢迎立足的、最普通不过的宫女罢了。
她对苏媺主仆保持距离,也不过是看透了庆妃雍容宽和的表象下,对苏媺的敷衍和不以为然。一言一行都遵循主子的心意,才是皇宫里的生存之道……
曦华遥遥立在一株紫藤花树下,不耐烦地唤她:“媺姐姐快来!贝锦真是的,什么大不了的话,拖着你说个没完!”
苏媺盈然而笑,忙快走几步到曦华身边,拿帕子轻轻拭去她额上的细汗。
“这天儿是一天比一天热,今日头一天入学也罢了,日后倒不必用这许多粉,只擦些香脂,清清爽爽的,岂不畅快?”
曦华撇撇嘴,扯了扯绣了繁复花枝的华贵衣裙:“我也说了不用,偏母妃郑重其事的,不过上个学,倒好似去选美!”
苏媺笑意殷殷,携了她的手并肩而行。
一路花香细细、蜂嘤蝶舞,两双柔荑挽在一起,似两朵并蒂而生的玉白栀子,悠悠荡荡,飘落一地的好心情。
但这浅浅一握,才是苏媺在这偌大深宫里最坚稳的依靠。
一如贝锦,她只管牢牢握住庆妃的信任和欢心,便能在宣颐宫里稳稳把着她掌事宫女的位子。
余者,皆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