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必须要在家里准备速效救心丸了,每天的心情都像这样过山车,谁的心脏能受得了?
白天在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后,乔楠迅速整理好了行囊,准备离开灾区。今年是奥运年,从去年年底开始,一颗星就频繁地给他们开会,一遍遍跟他们强调“稳定”的重要性。每次到最后,一颗星总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对于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重音落在“稳定”和“万无一失”上,一颗星说得龇牙咧嘴,乔楠自然能领会到这几个字的分量。这次他们提前撤离灾区,估计就是跟这几个字有关。
乔楠之前跟文婧打过招呼了,就不打算再单独找她一趟了。文婧看着那一列整齐的队伍,就感觉自己好像是抗战年代送丈夫上战场的妻子,站在人群中欢送他,却不能跑过去拥抱他。
想当年,文婧还在上高中时,曾跑到利物浦,非常强悍地要到了杰拉德的签名。她又哭又笑,蹦蹦跳跳,杰拉德还抱了她一下,夸她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
文婧跟同学炫耀了很久,说自己可是被杰拉德给抱过的。她现在暗恋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解放军战士,却比杰拉德那样的大球星更加难追。明明近在咫尺,却远隔千山万水。
一颗星给他们讲完了话,乔楠终于要离开了。正在此时,文婧看到爸爸在几个军官的引荐下,走到一颗星身边。文父摘下帽子,无比崇敬地跟一颗星握手。一颗星笑容满面,甚至还不止一次竖起大拇指,应该是在夸赞他。
二人聊了一会儿,一颗星突然冲着队伍大喊了一声:“乔楠,出列!”
乔楠跑步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首长。而文父暗中朝女儿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过来。文婧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拖着还未痊愈的膝盖,有点狼狈地跑了过去。
文父很想抓住乔楠的手,但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一颗星的引荐,绝不抢他领导的风头。一颗星果然很自豪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乔排长,去年军校毕业,现在在我们特战旅担任排长,是一名很优秀的基层军官。”
文父这才热切地握住了乔楠的手,说道:“你救了我女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若在平时,怎么着也得请你吃一顿饭啊!”
“不用,您也帮过我的忙……”
文父很欣赏地看着乔楠,扭头跟一颗星说道:“不愧是特战军官,不仅气度不凡,还仪表堂堂,你们部队真是人才济济啊!”
乔楠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么有水准的夸奖了,被夸得面红耳赤,而文婧却掩面轻笑。文父积极地将女儿推到前面,轻嗔道:“你这孩子,平时虎得跟个什么似地,见到大恩人,怎么就躲在我身后不出来?”
这样一来,倒显得文婧不够主动了,她害羞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乔楠看出他俩在演戏来了,文父不过是争取机会,让女儿多跟自己接触一会儿。乔楠装作没看透,微笑道:“救你的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文父热切地说道:“感谢领导,让我们至少有机会跟你告别。这样吧,等回了北京,我一定做面锦旗,送到你们单位去,感谢你们部队,培养了这么好的年轻军官。”
乔楠刚要推辞,却发现这文父实在说得滴水不漏——人家是说送给部队的,又没说送给自己,那自己有什么资格推辞?也只有一颗星才能推辞。
乔楠客气了几句,便要归队了。文婧突然鼓足勇气,说道:“解放军哥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乔楠一愣神,文婧当场扑了上去,趴在他怀里小声问道:“为什么你眼里的星星不见了?”
“……”乔楠不知如何作答,他不知道自己眼里有没有星星,但自从看不见“绝境之花”以后,他确实感觉眼睛怪怪的。
文婧又说道:“我不想这样唐突地来送你的……但我爸就这样,跟谁都能套上近乎,你可别介意啊。他当着大首长的面夸你,也是想推你一把,这算他的好意吧!”
“我知道……但我不需要。”
“我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
“不要找我……”
“记住我唱的那首歌,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坐上漂浮地铁,找到你!”
文婧说得很坚定,不等乔楠反驳,便一把将他推开,大声道:“解放军哥哥,你辛苦啦!多保重,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乔楠被他们父女俩弄得很尴尬,讪讪地跟这一圈人告了别,便回到了队伍中。乔楠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便问老冯:“连长不是说这个人是开保安公司的,让我慎重么?怎么还把他引荐给大首长?”
老冯说道:“人家做的是正经生意,他公司里的员工还有几个在咱们单位服过役,在他那里混得风生水起。一聊起这些来,他跟老纪他们聊得可投机了。听说,他跟外交服务中心那帮人很熟,驻外使领馆的保安很多都是从他那里派的。”
乔楠暗自吃惊,同在体制内,他当然知道老冯刚才说的那个单位是多大的一个肥缺。文父能跟这些人攀上关系,他应该也是非常厉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楠反倒隐隐地有些排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