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去,裴廷却没有因为他的神色变化而停下:“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只能从基层做起,好一点的公司,工资能给你开到五千,你能拿它做什么?”
他气力仿佛消失了,浓重的无力遍布四肢百骸,裴廷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希望,让他看清自身的无力,无用,无助。
顾宝放下勺子,脸上的平静终是维持不下去了:“那我能怎么办呢,什么都不去做,就让我爸出不来,看着我妈天天哭吗?”
他眼泪涌出眼眶,声音微颤:“我也恨我自己没用,为什么没存下多少钱!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我得活下去啊……我得面对这个事情。”
顾宝望向裴廷,双眸通红:“你知道舒二砸钱让我喝酒,让我唱歌我是什么感受吗?”
“我他妈不是觉得他该死,而是在想我能不能收下这个钱,这样就能再去找趟律师,能跟他认真谈我爸的案子,才不会被他助理请出去!”
顾宝狠狠抹了把脸,屏住呼吸,想把那些没骨气的抽噎都咽下去。强忍的后果,胸骨处涨得生疼,他没忍住咳了起来。
裴廷至他情绪崩溃后,就再也没开过口,等顾宝呼吸平缓,他才说:“做我的助理,你父亲律师的事,我来解决。”
顾宝身子一僵,一句不用已经滚到舌尖,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此时拒绝,可以有很多借口,怕麻烦裴廷,也可以说他做助理值不得那么多钱,亦能为了尊严,诸多理由。
但这一切的一切,在想起顾正以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不可能,也不会把这份希望往外推。
顾宝的手至餐桌落了下来,抓住了裤腿上的衣服。
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商业奇才,做裴廷的助理能够为他创作多少经济价值。
那么他之于裴廷,又有什么用处呢?
顾宝指甲陷入了掌心,答案如此清晰,又难堪。
裴廷起身,说餐具放在桌上,明天会有钟点工,又说给他时间考虑,不用太着急。
说完裴廷往楼梯的方向走,他该洗漱睡觉,明日还要早起上班。
他的提议是认真的,做他助理事物繁忙,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工作压力还大。他又是拼命三郎,这些年已经换了数个助理。哪怕月薪过万,年终奖可观。
上一任助理才说过,做他助理压力大到闭经,头发一把把地掉。再上一任说女朋友因为缺少他的陪伴出轨,同他分手。
但……给顾宝帮助也是真。就算这份工作工作辛苦,却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得到这个职位。
某种程度上,顾宝确实是“空降兵”。
还是那种,不管他业务能力如何,裴廷大概都不会辞掉的那种关系户。
他有意磨练顾宝,也想让人有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能力。就算后来顾宝不愿意继续任职这份工作,也可以这为跳板,去任职更好的工作单位。
裴廷脱掉西装外套,进入主卧,他在浴室里冲了个澡,然后拉开了衣柜,想要挑选一件睡袍。
他的指尖在其中一件衬衣停了下来。
那衬衣熨得齐整,一直挂在他的衣橱里,用防尘袋罩着。尺码与现在的他已经有点不太合适,毕竟是五年前的衣服了。
他工作后为了保持体力工作,请了营养师和私教,精准规划锻炼时间,身材比从前更结实,也长高了一点。
这件衬衣他早已穿不上了,替他规划服装搭配的小徐,会定期往他的衣橱里填充当季新款和名表,不让裴廷为出席各种场合的穿衣而费心。
他曾经拿出这件衬衣,跟裴廷吐槽:“你留着这件过季的衣服做什么,我帮你扔了?”
裴廷只看了一眼,就沉下脸说放下。
说完他快步上前,挥开了小徐的手,指尖小心地抹平了那点褶皱,重新把衣服挂了回去。
小徐翻着白眼道:“旧情人给你送的?”他跟裴廷认识许久,说话也无顾忌,不过知道裴廷心里有人,却不知道具体是谁。
裴廷想了想,笑着摇头,说不算:“他挑的,我买的。”
小徐更无语了:“那你护得跟传家宝一样,现在流行断舍离,没用的东西要及时丢掉,你知不知道?”
断绝,舍弃,脱离。
是对事物,对生活的概念。
裴廷觉得这个词,也挺适合用在人身上的。
如果说对情感的“断舍离”打分,他裴廷应该是永远都不及格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