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诚恳地点头,然后他又爆发了,手指点在我脑门上,怒声低吼:“你不用用脑子的啊,万一失败了呢?万一那老铁对你射一火呢?你现在就跟他们一样烧成灰烬,知道不?还掌控全局,兵不血刃,你是不是武侠电视剧看多了,当演练孙子兵法呢?”
看他这般气急败坏状,我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心生暖意。他这般激动其实都是因为后怕,当时我突然走出去留他一人在那,心绪一定复杂难言,愤怒、惊惶、焦忧各种翻覆,诚如我在看到他假扮老铁手下走出来时,也是如此这番情绪。不光是汗流浃背,手上也都汗湿,眼睛一瞬不瞬盯紧,心里反复问:他为什么要出来?
他完全可以乘我替他掩护时转移阵地,或者悄悄离开,当时的境况识时务的人都会如此做。
我突然抓住他点在脑门上的手指,轻轻一拉,人向前一步将他拥住,轻声说:“陆续,你是个好人。”明明对我无意,却仍愿意为我涉险,念的是同行一场的情,担的是男人的责任。
老实说,我真有些羡慕他的女友冬冬,这样的好男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他在被我拥住时怔愣住,原本扬高了愤怒的情绪一时间下不来,两秒之后他的身体微僵,我松开了手,然后换了话题:“富贵险中求,搏一把或许能制胜,不搏就只有等在原地的份。事实上,我们搏中了,你说是吗?”
起初陆续没会过意来,眼神中流露困惑,隔了片刻怒意渐渐再次浮升,有别于之前的激动,出声时语音中夹杂了凉意:“你的意思是刚才的一切都算好了,包括我不会离开而走出来与你携手?你难怪你在最后要像交代遗言般说那句话,赌的就是我不会舍下你独自走,所以从那刻起,你就连我也一起算计了。是这样吗?嗯?”
我定视着他不语,是与不是不重要了,他的心中已经认定。即使这刻我告诉他说当时是真的存了一去不回,就此与他诀别的念头,估计他也不会再信。
也没什么被误会的恼怒,因为这本就是我意。在他“婉转”拒绝我后,想着即便不立即分道扬镳,与他保持距离定是要的,可这个距离的界限总在被他打破。当他毅然决然不弃我走出来时,当他愤怒异常却满含关切骂我时,已经回归坚硬的心又在一点点柔软。
要想阻止这种厄势,必须得从他身上下手。我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再沉沦,却无法控制他继续对我致以关心与善意,那么唯有把他推上这么一个“被我算计”的位置。此后,当不会再有烦忧了吧。
理完这些思绪后,我温和地点头,“是这样,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你......”陆续孑然大怒,但只说了个单字就顿住,恨恨地瞪着我,黑亮的眸中怒意一点点收回,等到最后那里面再没有温度。“许玖,你好样的。”
我微垂了眸,默默想: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冷的眼神看我,也是第一次用陌生的口吻与我说话,仿佛回到了初见那天。也不是,初见时或许我们陌生,但到底他带着疑虑而来,眸中情绪繁复,不像现在,冷到令我觉得寒颤。但,我深吸了口气,坦然迎接那目光,甚至嘴角还带了疑似浅讥的笑。
陆续没再开口,收了目光转身走到一旁树下坐在了地上,垂眸沉定。
我留意到他的称呼,在之前划清界线时,他从“小九”改唤成了“许玖”,但在刚才发急朝我怒吼质问时又变了回去,而最后却是掷地有声地连名带姓唤了。
拿一根橡皮筋来比喻我和他的关系,就是松、紧、松,然后一直紧绷下去,直到这根橡皮筋断裂。到那时,各奔东西,也就断了联系,真正成为陌生人了。
会有那么一点......惆怅,但惆怅过后就是坦然,这本该是我与他所站的位置。原本我与他就是两不相交的人,起因是他女友而有了牵扯,那到目前为止,已经能确定他女友冬冬并不在这黑竹沟内,因由已经没了。只等这边事了而已。
只是,事情真的能顺利了结吗?这才是眼前最需要关切的问题,那些儿女情长就让它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