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点点头:“绢画很难保存的,若通过新旧和光泽度来辨认真赝,也不对。装裱得当,存得时间会久些;保存不好,一定是没了韧性,变脆而脱落。小的转手给孙知府的那一幅,是元朝初年的画匠,仿了唐中期的东西。”
那便是了。
元朝的经纬也是单丝。辗转到本朝,年头久,绢色深入绢素,光泽暗,颜色深,丝上的绒毛逐渐褪掉,与真迹画作流传下来的模样,已无二致。
朱明月阖上线装书本,看着张三道:“听说,东晋顾恺之的名画《女史箴图》也是在绢上作画的,古色古香,沁人眼目,曾一度被收藏于元朝的皇宫大内,后因战祸遗失。该不会……你恰好也知道那件真迹的下落吧?”
张三一听那名字,脑袋就耷拉了下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这时候,被一道忽然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倒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明媚阳光下的落叶扑簌飞舞,又打着旋儿徐徐落在水面。那一道阴枭而冰冷的声音,随着飞叶沾水,凉凉地飘了过来。
来了。
朱明月抬眼,等的就是你。
与此同时,沐晟将那最后一枚白色棋子落在宫格里,手抬棋落,“啪”的一声脆响。
张三不明就里,闻声脖子一缩,整个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下一刻,就见来人的脚步也是一滞,然而周围除了落叶流水,既没见到意料之中冲将出来的随扈,也没有大批手执利刃的侍卫。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黔宁王真是好气派!”
那人声似抽丝,语调阴阳怪气的,一步一摇地端着方步往这边走。
石桌前的男子挑着目光,淡淡地说道:“找你可是挺不容易的。千呼万唤始出来。”
是啊,一波三折。
朱明月侧眸看了张三一眼,后者笑脸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来人约四十多岁,一身刻意的富贵打扮:红缎子长褂,外面蓝缎的开襟敞衫,腰带上吊着两枚斑铜的坠饰。高高瘦瘦的个子,微有些驼背,满是麻子的脸上,五官平平无奇。头顶裹着一圈巾帕,脑后留着一撮头发,扎成小辫。
这样一副打扮,无论在哪里都很扎眼。却透着古怪,让人看不出路数。一双眼睛且怪且邪,眯缝着,透出两分阴恻恻来。
那人闻言咧嘴一乐,道:“王爷神采艳艳风姿卓绝,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是何德何能,让您费心思。”
他走到半路,就被小碎步跑过去的张三拦住了,后者像是想拉一下他的袖子,又似不敢,“你这次害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害你?怎么不是你害我吗……”
那人似笑非笑的质问让张三胆怯,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我……可是当初你把那东西给我的时候,根本没说是赃物啊。”
话里有怒音,却是嘟囔出来的。
难怪在茶运遭抢风头正紧的时候,他还敢在东川府原地销赃。
“老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当初你收货验货的时候,怎地就没仔细问一下?现在想起来找后账。东西值钱不就行了,管什么赃物不赃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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